建平二十一年秋, 燕帝崩逝,传位于三子瑾年, 改年号永清。
先帝离世, 按规矩应罢朝七日,借此机会,燕瑾年开始处理宁王谋反一事。
涉事的大小官员及苏氏一族全部枭首, 三日后行刑。余下犯事较轻的、连同贤国公府的老幼妇孺一同贬为庶人, 发配远疆,永世不得回京。
此举恩威并施,朝野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先帝老年昏庸, 留下的烂摊子不少, 燕瑾年陀螺似的连轴转了几天, 才堪堪处理完。
由于登基大典还在筹备中,内乱后的皇宫也需修缮,燕瑾年懒得搬来搬去, 干脆没挪窝, 还住在原来的府上,只是出行少不了一串小尾巴跟着。
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立刻马不停蹄地来了靖王府。
他还是没学会隐藏情绪,至少对谢澜来说, 心里藏没藏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燕瑾年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 茶盏端在手中,不着痕迹朝屋外看, “将军呢?”
他继位后,欲将兵权交还于萧明之,靖王府也改为将军府, 虽被拒绝了,称呼却没改回去,还和往常一样。
谢澜替自己斟了杯茶,露出的腕骨上印着几枚吻痕,赫然是昨晚某人咬的,“将军疲累未起,陛下若有事,不如让澜代为转告。”
燕瑾年莫名松了口气,准备起身道别,“既然如此,我还是下次再来……”
话未说完,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君臣有别,哪怕他们曾是盟友,该有的礼数却不能落下。简单行礼后,萧明之在谢澜身侧落座,神情微动,“陛下有话要说?”
事已至此,似乎没了隐瞒的必要,燕瑾年迟疑一瞬,开口时不自觉坐正了身体,“将军可还记得……慕容绍这个人?”
萧明之眼神一凝,虚搭在杯壁上的手倏然收紧,竟将瓷盏攥裂了,滚烫的茶水沿裂隙涌出,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痛,任由其浇了满手。
姝曲心细,飞速跑出去打了盆冰水来,谢澜把碎瓷小心取出,一面抓着他的手浸在冷水中,一面叫人去请项大夫。
他看着被烫红的掌心,责备的话也变了味道,“将军以后该当心一些,切莫拿身体出气。”
那日终结叛乱,谢澜与他一同回府,路上恶人格虽皱着眉,却没撇开他的手,不知是为了伪装还是别的什么。
回屋前,他看着抬出去的叛军尸首,突然出声询问,语气笃定,“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要来?”
谢澜望着他,眼里有脉脉温情,不轻不重把这句疑问挡了回去,“我与将军的心是一样的。”
萧明之有想保护的人,他亦然。
萧明之,或者说恶人格定定望着他,时间在这一刻像是静止了,过了会儿他转过头去,什么都没说,唯有幸福指数悄悄上涨了百分之五。
而这好不容易增长的数值,在燕瑾年接下来的话中悉数降了回去,并开始剧烈波动。
尽管事情并非燕瑾年做的,但在萧明之面前,他还是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脸色涨红,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大牢关着的人中有他昔日同僚,审问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说,你父兄当年误入埋伏不是意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当年参与其中的知情者都被先帝下旨秘密处死了,但总有那么几个亲人朋友了解内幕,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真相。
死亡面前,功名利禄、万贯家财都成过往云烟,不知谁先起的头,为求保命恨不能把死对头踩进泥里,谁家的阴私都敢往外说,一不小心就把这件本该烂在肚子里的丑事带了出来。
西戎未向燕称臣前,近乎年年来犯。他们虽有万顷草原,牛羊美酒,却也有梦魇般的荒漠戈壁,因此格外羡慕中原万里河山,肥沃稻田,像一群盯住猎物的饿狼,抓住时机便倾巢而出。
一桩陈年旧事,隔着漫长时光,重现于众人面前。
明,珠宝也。日月光辉是为明;太平盛世,邺京城千家万户燃起的煌煌灯火亦为明,简单一字,蕴含着父母对未来的企盼。
萧明之幼时非常幸福,虽有严父,但母亲慈爱,兄长包容,每每闯了祸总有人护着,称之为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也不为过。
兄弟二人皆是习武奇才,兄长萧琮天生神力,曾以十岁稚龄拉开父亲惯用的黑羽弓,把天上飞的大雁射了下来。
萧明之的能力则更多体现在排兵布阵上,九岁时各家兵法倒背如流,两年后参与战前议事,提出略施薄利,步步诱敌深入之计。
被采纳后,一举歼灭西戎铁骑近万人。
建平九年,萧明之的父亲萧怀雍提出,大燕国力强盛,可主动出击,趁西戎休养生息之际将其一举歼灭。
帝允,封萧怀雍为镇北大将军,率五十万大军出兵西北,捷报频传,上书燕军已深入草原腹地,不日将取西戎王首级。
帝心甚悦,当日夜宴群臣,提前庆祝这场战役的胜利。
觥筹交错间,那时还是尚书左丞的贤国公向燕帝进言,燕军大捷本是好事,但萧氏一族自高祖起就颇受重用,待萧怀雍回朝,已然封无可封,北敌既平,手握重兵、且生有二子的将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