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骑兵汗如雨下,“可这重剑……”
若干年前,他还只是那人麾下的一名小卒,金银河之战那一日,他曾远远望见过男人身上背负的那把重剑。这暗金镀的剑柄,黑色剑身萦绕的邪气,无鞘的锋利剑刃,不正是疯王的重剑——“戮”吗?
难不成,“戮”被人偷盗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陛下?
不可能。先不说众人皆知,疯王的重剑认主,除了主人之外,不听任何人的使唤;况且,他并不认为,有人在偷走陛下的重剑之后,还能安全地活到现在,在大街上四处招摇。若有人胆敢这么做,恐怕尸身早已被碎成几块,悬挂在王都的城门之上……
他眉头微拧,却不敢起身,抬眼望了望双目暗沉的男人,心惊胆战地揣测着他的用意。
围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们早就炸开了锅,他们从未见过他们最信任的银甲骑士欧文对着另一个人屈膝的样子。
“那是谁?”
“欧文的顶头上司吗?”
费柯眉间微蹙,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骑士。
宁泽川看着两人僵持的样子,手肘撞了撞费柯:“怎么样?想起什么来了吗?”
费柯身形很稳,纹丝不动,暗蓝眼眸转过来,瞥了他一眼:“没有。”
宁泽川便问那位骑士:“你可知道他是谁?”
欧文听到这声音,转过脸,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白发青年。只见青年肤色极白,容颜干净美好,月白柔顺的长发在身后松松一束,随着他的动作轻盈飘荡。
他的眼睑不自觉地微合,在凝神注视他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在俯视众生的奇异错觉。
不过,他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冷漠。相反甚至称得上是温柔,所以刚才欧文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盘问清楚这个异乡人的底细,而是放了他一马。
他与陛下是同路人?陛下当着他的面,居然说不认识银甲骑……
欧文想了想,回答道:“陛……”陛下当然就是赫赫有名的……
费柯低低地打断,抢答:“不知道。”
欧文嘴张开了一半,不知如何是好。
宁泽川笑了,替这个可怜的骑士解围:“我在黑死镇的一场大火之中捡到了他,他当时身处火场的最中央,身受重伤,醒来后便失去了记忆。”
欧文震惊:“失去记忆?您不记得我们了?”
费柯却并未与他对视,淡淡道:“带我去你们的营地再说。”
说是营地,银甲骑驻扎的地方并不能算作是营地,那是城中部的一处院落,据说,紧邻着花叶境领主的府邸。
听欧文说到这点的时候,宁泽川感叹一声:“简直像是把刀明晃晃地安插在别人家门口。”
费柯轻哼了一声。
欧文见他仍然不说话,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解释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威慑花叶境的领主,让他慎起反心。花叶境只产花,不产粮。如果不是一直有银甲骑驻扎在这里,恐怕早就乱套了。”
“可以理解。”宁泽川轻声说。
当初他在创建诺斯特大陆的时候,因为好玩,曾经捏造过一条创世之律——权力越大的人,寿命越长。这里早已注定了是一个纷争遍布的世界。
宁泽川进入待客大厅的时候,有一名身着银甲的士兵,为他单独倒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花茶。
他轻轻抿了一口,口腔萦绕着花香,坐在椅子上,看着费柯蹙着眉,和欧文一前一后进入了后殿。
他好笑地看着费柯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背影。
过了片刻,笑容逐渐淡去。
不知道费柯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宁泽川总有一种预感,当费柯恢复了记忆,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他们就不再是一路人。即使心知自己身处于游戏之中,一切介于真实和虚拟之间,他却仍然感到介怀。
毕竟,费柯是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相处的这段日子,在黑死镇里,他救过重伤的费柯,费柯也为他斩下过肆虐的花藤。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朝一日,终究是要别离的。
不过,神奇的是,费柯并没有让他一个人等太久。
宁泽川觉得似乎只过了一小会,只听一阵脚步声接近。
费柯独自一人从那道门里出来了。
他仍然是原来那副对外界爱搭不理的样子,短发,黑衣,暗蓝眼眸,背着一把无鞘的重剑,眼神淡漠荒芜,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欧文呢?”宁泽川朝他身后张望了片刻。没有人。
“执行公务去了。”费柯说。
“所以,他说你到底是谁?”宁泽川很好奇。
“我么。”费柯低低地说,“黑甲骑那边的人,他们管我叫黑甲骑士长。”
“嗯?确定是这个吗?”宁泽川疑惑地问,“可是,他为什么一见你就急忙下跪?银甲骑和黑甲骑,不应该是分开的吗?”
“级别不一样。”费柯简洁道。
“嗯……说的也是。”宁泽川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你接下来,不是应该回到黑甲骑那里,继续干活卖命吗?你可是他们的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