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雅惊呆了。
哪怕平民之间,吃对方手里的食物都是非常逾矩和无礼的行为;何况她是黑巫师——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敢吃黑巫师碰过的食物,即使是想自杀,去撩拨一位黑巫师也无疑是排名垫底的死法。
她惊呆的反应和别人不太一样。
具体表现为: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拉下了长长的一条,直接划到了桌子上。
她顿下笔,非常僵硬地转过身去。
——阿芙洛穿着一件白色丝绸睡袍,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把睡袍沾湿了一小片。睡袍在腰间系了根系带,衣领交着,微微露出了一点儿沟壑。
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正望向麦雅,在明丽之外,又多了一种莫名的风情。
麦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回过头,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阿芙洛身上的色彩其实很温和,白衣金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面却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感,导致麦雅拿着披萨的那只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
阿芙洛看她好一会儿都没都动,以为她是介意自己咬过一口的食物,于是直接把麦雅手里的整块披萨拿了过来,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记问她,“你觉得哥帕的海鲜怎么样?”
麦雅望了她一眼,还停留在刚才看到那副画面的冲击里,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她转过身去整理书桌,语调是刻意保持的冷淡:“极夜之地根本没有海鲜。”
“没错。”阿芙洛叹了口气,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海上整天都在打仗,要不然,那种海域里,肯定能找到很多别有风味的食材。”
麦雅把散落的草稿整整齐齐地归成一摞,“嗯。”
阿芙洛回忆了一番极夜之地的食物,又叹了口气,说起了来找麦雅的正事:“今天下午你也看到了,那些贫民们……麦雅,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麦雅整理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刚想回答,目光垂下,看到自己刚整理好的草稿纸边缘上沾了点油污,然后想起来自己左手刚拿过披萨……麦雅看着羊皮纸上的那点油污,只觉得格外碍眼,完全无法容忍,看得她心痛不已,甚至连呼吸都乱了。
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她心烦意乱,阿芙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麦雅?”
麦雅敛下睫毛:“没事,我的草稿上沾了点油污,你等我清理一下……klaenn!”
念出咒文的那一刹那,麦雅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锐痛,仿佛有把刀从左耳捅到了右耳。
她深呼吸了两次,看着面前终于干净了的草稿纸,觉得顺心多了。大概是刚才动用精神力引发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很多,她看向阿芙洛,问:“你为什么会来哥帕?”
阿芙洛愣了一下,心想她为什么来哥帕,麦雅难道还不清楚么……她突然意识到麦雅这是在帮她理清思路,于是顺势坐到了麦雅的桌子上,咬了口披萨,说:
“最主要是,哥帕港口是联盟最重要的通航港口之一,必须要放个人在这里,防备帝国,也防备内乱;其次是,我作为道恩家族的成员,代表联盟的意志而来,目的是牵制哥帕本地和安亚提王国的实力,避免他们实力增长太快,从而产生脱离联盟的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要说代表联盟的意志,谁还能比极夜之地黑巫师家族的继承人更合适?
于情于理,她来找麦雅商议都是正确的决定。
麦雅抽出一支羽毛笔摆在面前,“防御。”又抽出另一支,摆在第一支笔的不远处,“制衡。”做完这些之后,她望向阿芙洛,“是这样吗?”
阿芙洛点点头,又咬了口披萨,“对。”
“能代表联盟利益的贵族有很多,”麦雅低声说:“你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伯爵?”
阿芙洛张了张口,有些茫然,麦雅已经替她说了出来,“军中的声望。”
这几个字从麦雅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冷淡而低徊,可是阿芙洛却恍惚觉得有惊雷在遥远的天际炸响。
大部分时候,麦雅都更像特立独行的研究人员,北方秘法联军的色彩在她身上显得非常淡,让人根本记不起来她的军方身份。甚至在阿芙洛追忆死在战场上的同袍的时候,麦雅也只是以黑巫师的立场表示了悼念。
“他一生追寻世界的真实,死后灵魂将回归不朽。”——这是每一位黑巫师终生的目标和归宿,非常得体,却显得太过冷静。
可是归根结底,黑巫师终究是一群因战争而强大的人。
直到现在,麦雅那么冷淡地提起北方战争和秘法联军,阿芙洛才突然明白——对帝国的仇恨和战争早已成为黑巫师生命里的一部分,整部黑巫术发展史都是由鲜血浸透而成的,无需特意证明。
麦雅莎蒂斯·斯派科特,不管看起来再苍白冷淡,她血管里流淌的仍然是联盟最古老黑巫师家族的血,而她那根白骨法杖之下,是数不尽的帝国亡魂。
麦雅问阿芙洛:“这件事如果发生在秘法联军里,会怎么处理?”
阿芙洛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看向麦雅的眼睛,麦雅却转开了目光,说:“至于执政官,等这件事过后正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