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雅望着面前的女伯爵,忽然就想了起来:早在她见到阿芙洛本人之前,在道恩伯爵城堡之外,隔着一座吊桥,她就曾经做出过类似的判断。
——这是一座军事堡垒。
而阿芙洛在邀请她留下参与宴会的时候,也特地嘱咐过,不要去最高的几座塔楼。
此时,礼堂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已经在骑士团的护送下离开了,很快,新瘟疫的消息,就将与恐慌一同,在这座城市里迅速蔓延开来。
阿芙洛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今年商业利润的下滑。
帝国,她在心里认同了麦雅的判断——潜入并破坏燃烧冰海的人,只可能是帝国方面的,并且和哥帕的这位瘟疫制造者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对麦雅说:“从这道楼梯上去,左边的那条走廊,走到尽头之后有一道往上的旋转楼梯,沿着它上去,就是城堡最高的塔楼。通行口令是‘黎明’。”
麦雅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会省事到拿自己的姓来当口令。
局势没有给她留下细想的时间,麦雅向阿芙洛略微点头,转过身,沿着城堡楼梯匆匆而上。
从一圈一圈密集的旋转楼梯里钻出来刹那,她的视野骤然开阔——头顶浩瀚的星空是如此之近,近得似乎触手可及;山崖下的海水呈现出一种广阔的深黑色,涛声遥远,仿佛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
塔楼顶端是一个约十米宽的圆形平台,麦雅从随身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些巫术材料,布置在平台周围,然后割破手指,开始用鲜血在地上勾画一个复杂诡异的符文。
随着笔画增多,一副象征着斯派科特家族的蝎尾图案渐渐成型。
巫阵符文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中传来。麦雅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顺着手指伤口疯狂地往外涌出,而巫阵中血色的纹路也愈发地浓郁鲜艳。
在她失去了接近一半的血液之后,出血终于停止了。
地上的蝎尾符文开始散发出一种暗红色的光芒,一明一暗,规律地流转摇曳着,仿佛这幅用血绘出的图案竟然自发拥有了某种诡异的生命力,正在一张一弛地呼吸。
——血脉驱逐,死灵系和精神系巫术,四阶高级,接近于五阶,是麦雅目前所能施展的巫术极限。在血脉驱逐的范围之下,所有拥有斯派科特血脉、血脉纯度又不如她的生物,将会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在恐惧的驱使下逃离这一片区域。
连瘟疫也不例外。
一管药剂从空间戒指里飘了出来。麦雅拔掉瓶塞,仰起头,把这种看起来很像墨绿色冒泡沼泽的药剂全部灌进了喉咙里,然后看也不看地把瓶子塞了回去。
稍微回复一些因为失血过多而流失的体力之后,她重新拿起法杖,走到了符文前。
血脉驱逐是一种复杂的高阶大型巫术,以她现在的实力,也只能在药剂和巫术材料的辅助下进行,施法之后,还会陷入很长的一段虚弱期。
然而,这个巫术不仅能彻底解决瘟疫,还能惊动那个制造瘟疫的人,让后续调查轻松许多。
麦雅右手握着法杖,左手伸出。
暗红色的蝎子符文如同一张被提起的薄纸一般离开了地面,静静地竖直悬浮在她面前,而塔楼的地面也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干净光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开始颂念一段冗长的咒语。
咒语每停顿一次,就有一样奇形怪状的巫术材料从平台上飞起,融入空中的暗红色蝎尾符文中。随着各种施法材料的加入,符文偶尔会微微荡漾一下,大部分时间里则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深湖,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
阿芙洛没等晚宴的客人完全离去,就直接赶往哥帕市政厅。
在去哥帕城的半路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伯爵城堡——为了避免干扰到麦雅的巫术,城堡里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古堡在夜色里勾勒出深深的阴影,只在最高的塔楼上留了一点暖色的明亮。
那是麦雅,她想。
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会感到孤独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阿芙洛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询问一位以洞悉世界奥义为终极目标黑巫师会不会为孤独而困扰,宛如询问一条鱼会不会在水中感到憋闷。
马匹在深夜的街道上横冲直撞,阿芙洛骑着快马,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市行政厅,召开了紧急会议,和几位骑士长以及执政官们商讨应对变异瘟疫的对策。
会议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下属的市政、官员和骑士长们各自去安排工作,阿芙洛最后一个从会议室离开,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疲惫,却还是强迫自己再次赶回了城堡。
她相信麦雅必定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
回到城堡,阿芙洛沿着旋转楼梯走上塔楼。
麦雅正站在圆塔的正中,背对着她,长长的黑色斗篷被风吹得猎猎飘飞。今夜天色阴沉,没有星光,黑巫师的面前悬浮着一个竖立的暗红色蝎尾符文,手上戴着黑皮长手套,握住白骨法杖的时候,显得尤为修长优雅。
没有任何死灵系能量波动,仿佛所有的巫术都被限制在那个符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