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塔灵。
既然有无数符意阵法,他当然不敢也不能乱动,他的母亲以符意将他禁锢在了一个像是金丝笼般的小阵之中,他百般无聊,四肢保持久了同一个姿势,又十分酸痛,所以只能自言自语转移注意力。
便是只有他一个人,易醉自小便话极多,自言自语也能热热闹闹兴高采烈,好似一个人便能撑起一个戏班子,他无聊数这一层有多少符意,数到一半又没了耐心,干脆开始自己给自己讲冷笑话。
冷笑话没有听众,他就自己笑。
笑着笑着,他突然听见了另外一道像是笑声的声音。
小易醉当时吓傻了,但吓完之后,旋即便是兴奋。
“谁在笑?你也觉得我的笑话好笑吗?”他对着空气问道。
没有应答。
小易醉有些苦恼:“我被我阿娘的符意束缚住了,不能去找你,不过没关系,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既然你觉得我的笑话好笑,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再讲笑话给你听!”
他絮絮叨叨,一刻不停,许是塔灵被他烦得可以,又忍不住笑出声,终于主动试图与他沟通。
小易醉闯的祸数不胜数,所以不止一次被他阿娘罚在塔中关禁闭。
如此一来二去,久而久之,慢慢已经几乎成了塔灵的朋友。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所以,无人知晓,他也能听懂塔灵的话语。
塔灵的嘶吼一声又一声,如果说第一声时,易醉还能骗自己是听错了,但他身在八意莲花塔中,便是雷光缠绕,雷鸣交加,他也听清楚了,塔灵分明是在说——
“妖灵气!你身上有妖灵气!”
“如此厚重的妖灵气,你是人还是妖!”
“身怀妖灵气者,皆当杀!”
“杀杀杀杀杀——!”
又一道雷鸣闪过,照亮虞兮枝惊鸿剑意,也让塔灵再度向着虞兮枝席卷而去的黑影映入易醉眼中。
谢君知的剑意几乎将塔灵斩碎,易醉听到了它吃疼的惨叫,但显然,塔灵竟然好似要不死不休,竟是在短暂地重新凝聚后,再度向着虞兮枝而去!
雷鸣闪烁,剑光比雷鸣还要更亮,八意莲花塔的生息却也好似渐弱。
“……阿醉?易醉?”一道声音猛地将陷入怔忡的易醉唤醒,他猛地转头,却见虞寺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易醉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也不愿说出所谓妖灵气的事情,才要开口,却突然看到了程洛岑的目光。
这位程师弟的脸色,竟然与他如出一辙般地差。
两人四目交错,转开目光,再慢慢重新转回,重新对视。
电光石火间,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对方……也听懂了塔灵的话语。
程洛岑当然听不懂,听懂了塔灵话语的,是老头残魂。
老头残魂并未来过此处,也没有易醉那般的际遇,他能听懂,兴许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已是没有任何形体的残魂,在某种意义上,与那塔灵也有一些相似之处,因而言语自然相通。
更何况,老头残魂在第一次见到虞兮枝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她体内有一大波被封印的灵气,此刻听到了塔灵话语,自然也并不多么吃惊。
只是此时此刻此地,却绝不是曝出这件事的好时机。
老头残魂活了这许多年,见过许多也经历过许多,此刻自然便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入塔之前,虞兮枝分明将境界压制得很好,正常情况下,绝对可以撑到回千崖峰再仔细准备迎接这次雷劫。
换句话说,她几乎等于是被逼在此渡劫。
她难道不知道妖灵气的危险吗?
她当然知道,但她既然感觉到了雷劫到来的征兆,满身灵气却又已经消耗一空,如是如此这般去面对雷劫,毫无疑问必死。
所以她不仅是被逼在此渡劫,而且是被逼在这里,解开了对妖灵气的封印,破釜沉舟一战。
他讲给程洛岑听,程洛岑面上不动如山,心跳却已经漏了几拍。
“你说的是真的吗?”程洛岑问道。
老头残魂叹息道:“这等关头,我骗你又有什么意义?依我看,幕后黑手想必就是那群和尚,你要小心那群光头的秃驴。”
程洛岑沉默片刻。
他与易醉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后,好似终于双双确认了什么。
再慢慢转头看向窗外时,两人甚至连呼吸都变急促了些。
两人脑中几乎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若是二师姐被发现了,该、该怎么办?
红衣老道定然是能够听懂这塔灵的嘶吼的,但他是虞二师姐的师尊,无论如何也理应不会在这种时候挑明这件事。
而他们两人更是不会在此刻多嘴。
这样的话……应该,应该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吧?
念及至此,两人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虞寺若有所觉,再看向程洛岑,不由得微微拧眉:“程师弟,你怎么看起来也……?”
他下意识便觉得,这几位师弟是因为担心窗外的虞兮枝渡劫才会如此,才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