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迹还是投诚?”
贺琮看了一眼孟夷光,投去求救的眼神, 她却微笑着沉默不语。
他无可奈何笑起来, 解释道:“九珍楼所售货物, 样样皆为上品,这些东西大致都能看出来历,我心中也有了一些数。
再加之在会仙楼瞧见了九娘子,猜想你必是在做大事,如果我一直装作不知,倒惹来你的猜疑。
所以才让随从来寻你,一是表明我无恶意, 二是想你的货物定不多,想着干脆助你一臂之力。”
孟夷光心里一紧,贺琮真是难得的聪明之人,不过是些许货物,还是她嫁妆中未示于人前之物,都被他看出了端倪,京城中不乏有聪明之人,究竟还有多少人看了出来?
贺琮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忙道:“你放心,不是经常跑海船的人,定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临川面色平静,淡淡的道:“看出也无妨,杀了便是。”
贺琮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孟夷光,见她仍旧神色淡定,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他们虽然性子完全不同,一人沉稳大气,一人清高孤傲,却意外的合拍,像是珠联璧合,任外面狂风暴雨,他们自巍然不动。
他自嘲的笑笑,“对不住,是我自作聪明班门弄斧。”
孟夷光沉吟半晌,坦然的道:“不瞒你说,我见到你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你来了京城。徐侯爷家的铺子开了之后,再加上赵王爷的铺子,海外奇珍的买卖肯定会差上一些,倒是你心胸宽广不计较,未曾落井下石,还送来这么多好货,真的多谢。”
她盈盈曲膝施礼,贺琮忙避开,又还了一礼,也干脆的道:“他们两家都是京城的权贵,说实话贺家谁也惹不起。
现在看来海外奇珍还安然无恙,再过些时日就未必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豁出去,是死是活,就看天命吧。”
“火中取粟,当心惹火烧身。”孟夷光眼神莫名,轻声道。
贺琮笑着摇摇头,“贺家曾多次差点家破人亡,最后都有惊无险避了过去,要是什么都不做,早就没了贺家。
天下动荡多年,也见多了兴衰荣辱,如今虽已太平,世道却仍然艰难。令尊去了北疆后,我与祖父就详谈过,他对我说过一句话,那就是落子无悔。”
孟夷光不置可否,招呼他坐下,提壶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笑着道:“不是小君眉,不知你喝不喝得习惯。”
贺琮颔首施礼,歉意的道:“青州那次,是我小人之心,还请勿怪。”
孟夷光不在意的道:“是长辈们太过心急,也怪不得你。如今说开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贺琮一愣,吃在嘴里的茶渐渐发苦,她太过聪慧,不动声色将自己推开,丝毫不留余地。
裴临川一直坐在旁边安静吃茶,他此时像是听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看向贺琮,“你不够好。”
这个祖宗,现在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孟夷光瞪了他一眼,又对贺琮歉意的笑了笑,突然问道:“赵王铺子里的货,可是由你家供出?”
贺琮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心中苦意更甚,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聪慧,自己看出了她的动作,她却仅凭着一点蛛丝马迹,也看出了贺家与赵王的缕缕牵连。
“是,赵王铺子的货,贺家一个大钱都没有赚,只略微收了些本钱,如不是这样,海外奇珍又怎么开得顺当,只怕早就关门大吉。贺家也是无奈之举,总比海船的利要分几股给赵王强上一些。”
贺琮眼中寒光一闪,口气嘲讽,“贡院烧了之后,赵王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连着拿了好几次货,却一个大钱都没有付过。
这些货,迟早要被他全部抢了去,我就是全部倒进海里,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他。”
他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箱笼翻出一个小匣子,拿过来放在孟夷光面前,她微微一震,里面是满满一匣子成色上佳的青金石,迟疑的道:“这,也太贵重了......”
“贺家给赵王的货,绝大部分都是香药香料,以及一些常见的猫眼石,海外奇珍的铺子也从未买卖过青金石,这些在九珍堂一出现,赵王肯定坐不住。”
他冷冷的道:“既然他们都想着不劳而获,那就再多送他们一些,由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孟夷光思忖片刻,低声说了自己的打算。
贺琮大骇,他只是想到让太子与赵王斗,却根本没有想到她还要将这潭水搅得更为浑浊,而且她的那些手段,自己却根本料想不到。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裴临川,他端坐在旁面容沉静,心里的酸意压都压不住,直往上冒。
“九娘妙计,我自愧不如,如今也只能帮着添把火。”
孟夷光颔首,“有劳。”
贺琮心里不是滋味,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告辞,他微顿了下说道:“不知我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孟夷光还未回答,裴临川抢先说道:“不用与她单独说,我与你单独说。”
贺琮眼含祈求,孟夷光欠身施礼,“与他说亦是一样。”
裴临川却不耐烦了,瞪着他道:“怎地如此啰嗦!”
贺琮张了张嘴,算了,只得叉手施礼,垂头丧气走出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