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十六, 会被接回宁家,到时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讨厌我。”
“村里的人,是好人吗。”萧景然问她。
宁汐微怔:“当然,他们对我一直很好的,从没批评过我。”
“我听说,你师父为人很好,给穷人看病,不收诊费。”萧景然一步步引导她深思。
在田园宛如世外桃源长大的宁汐仿佛被狠狠上了一课,她颤颤吸气:“你是说,他们怕得罪我,惹恼我师父,不给他们瞧病。”
萧景然远眺山峦吞日,悠然说起:“十岁那年,太傅教我们和太子一起练剑,我很努力,除了修文便是习武,无一日懈怠,想得到父皇的褒奖和赏识。却在比试的前一晚,我母妃找到我,希望我故意输给一母同胞的太子兄长,让他大放异彩。”
“你照做了?”宁汐望他,见他点头,有些不忿:“这样一来,你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起初我习武,不是为了同并不喜爱我的太子炫耀,只为了我想为的人。等到发现父皇母妃并不在意我的进步,我很快又找到新的目标,来到太原府,用我强健的体魄,保卫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萧景然说。
宁汐闻言,擦掉为那些人流下的可笑眼泪:“殿下,我明白了。我准备离开军营了。”
……他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听这种结果。
萧景然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你还在意那些嘴碎的人?”
“不是,”宁汐摇摇头:“我逗留在这数月,已满十五,不久要被接回宁家了。我要回去做准备。”
萧景然看出她眼中的期待跟忐忑,探手揉她头顶,笑意和煦:“汐儿这么乖,宁家的长辈一定会喜欢你。”
乖……宁汐没有开心,她这年龄都可以嫁人了好嘛。
难道就因她圆墩墩的身材,大家都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了。
宁汐不悦的拍开他的手:“别把我当小孩哄。”
萧景然神色一滞,升起一个藏在心里已久的念头。
想到她不久将离开,萧景然闭目,顷身,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的印了一下。
嗓音微哑:“我没有把你当小孩。”
事实证明,宁汐的心性确实没成熟。
她怔了一怔,俄而若无其事的退开:“殿下,我家在京都金陵,我父亲叫宁远晖。倘若有机会,你会来看望我吗。”
萧景然点头,郑重许下两个字:“会的。”
时光辗转流逝,鞑靼平定,南方的南疆国遂又起战事,朝廷调萧景然前往常州镇压。
常州,离金陵不远。萧景然以为,那会是他征战生涯中最痛快的一战,过后,他将给自己一份奖赏,带着他的战利品,拜访宁府。
却没想到,那是惨烈到险些殒他命毁他誉的一战。
粮饷短缺,众将领在营房里焦头烂额。
萧景然从各个渠道想办法筹措军饷。郝然,有批称是关中富商方家的人,称愿为国尽一分心力,低息借粮给朝廷。
萧景然便去见那富商派来的手下罗七,洽谈粮饷的事。
罗七总是支支吾吾,好几次暗示:“殿下,可否屏退你的手下,在下有秘事相商。”
若是退到门外就罢了,罗七却诡异的,常想单独约他。
萧景然并不自负,一个人再强大,也不能掉以轻心,丢掉他的铠甲。
何况他是三军主帅,不容有失。
还有一种罕见的情况,这罗七有诈,被敌方买通了也未可知。
萧景然是个谨慎的人,见罗七行事古怪,便没将希望多寄托在他身上,逐渐冷淡他,另寻他法。
再一次见罗七,是他派人递信来的时候。
萧景然见信,不疑有他的前去赴约。
他单枪匹马,进了罗七的营帐范围,恭敬行礼:“不知阁下是父皇派来的人,先前多有怠慢。父皇下密旨要我来此,难道粮食的事有何隐忧?”
“殿下请坐,此事说来话长……”罗七为他斟酒。
一场似是而非的话未谈完,他被几杯酒醉倒。
分不清昼夜,他醒来,又昏去。
再度清醒,他奔回前线,那里,已是血流成河的尸首,是饿殍遍野的魏军,是杀戮淋漓的敌军。
战败到了尾声,回天乏术,残阳如血铺照疮痍大地。
萧景然迷惘间,无数讨伐声朝他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