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她肩头,长公主终于睁眼,目光灼灼道:“本宫有何不敢?”
“臣自问已经做到了极致,殿下为何就是不肯原谅臣?”男人低头,一点一点地逼近她。
厢房中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京仪抓紧浴巾裹着身子,“本宫早就说过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季明决眼睛涨得通红,长臂一伸,将人紧紧锢到怀中,他薄唇轻触着那日思夜想的耳垂,哑声呢喃道:“殿下,臣四年来无一日不想你……你就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两条手臂像烙铁一般掐着她的腰,京仪疼得五脏六腑都紧紧揪在一处,她咬牙,一把扯下裹身的浴巾,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道:“本宫已经老了丑了,本宫早就不是李京仪了!”
他迷恋的根本就是那个被回忆过分美化的幻影,今日,就让她在他眼前亲手撕碎它!
手下粗粝不堪的触感让他大惊,如同碰到烙铁一般迅速缩回手,眼里带上震惊之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艰涩道:“殿下……”
长公主全身欺霜赛雪,无一点瑕疵,现在那小腹上却是伤痕累累!
看清他眼底的震惊之色,长公主却生出破坏的痛快来,身上这些妊娠纹,连她看了都心生厌恶,只想作呕,何况是旁人。她终于恢复一丝力气,冷冷掩上衣襟,静待他离开。
愣怔的郎君却突然掐住她的细腰,低头,吻在她小腹的伤口上。震颤立马深入骨髓,本冷静自持的长公主双手撑地,只能无力抓住地毯,抬腿便想将他踢开。
腿却被他捉住,郎君手握上她冰凉的脚腕,双眼红如泣血,一字一顿道:“殿下以为杀过我一次,我们便算两清了吗?”他们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永远不可能一刀两断的。
他眼底的血红灼得她生疼,京仪彻底失掉力气,只能任由他埋首吻在自己小腹上。直到双腿被他打开,京仪才惊觉一切都乱套了,近乎恐惧地挥手打在他面上,“放肆!”
郎君眼下被她的长指甲划出一道血痕,他的脸色微微僵硬。
她在发抖,她害怕自己的亲近,她厌恶自己到了极点。
“殿下至今仍以为是臣害死了董贵妃?”他压低声音,喘着粗气问道。京仪必定以为他袖手旁观,没能提早救下董贵妃,才对他怨恨至此。
长公主眼底迅速漫起的血红取代了那片惊恐,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般,大吼道:“对!没错!你明明有机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袖手旁观,你就是杀死我母妃的帮凶!”
季明决得到命定的回答,终于苦笑一下。然他答应过董贵妃,他不能说。
“殿下为何就能原谅李时瑜?”
这话激得她浑身刺痛,指甲几乎陷入地面,她只别过脸狼狈道:“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多可笑。他用血喂养长大的小女孩,却戴着礼法的枷锁,将他劈得鲜血淋漓。他们明明早就血脉相通!
京仪两手撑在身后,心口涨得她生疼,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解,房间中一时寂静得只能听到她的喘息声。
他单手从怀中掏出薄薄一封信纸,良久才艰涩开口道:“殿下当年说想臣,臣立马就启程回京,可是臣回到京城,殿下怎么就不要我了?”
他说着,竟有泪水慢慢在他眼底汇聚,握惯了刀剑的手仿佛拿不动这一页信纸,不住颤动。
纸张略显陈旧,似乎被人长久地翻看过,纸上“甚是思君,望君速归”几字被郎君的泪水沾湿,氤氲出一团墨迹。
“绵绵你好狠的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他当年赶回京城,迎接他的不是盼望已久的心上人,却是诛心刀剑。
此时他不是那个一手搅动朝堂的季大人,只是敏感而脆弱,颓然坐于她身前,对她毫无保留、毫无防备。
京仪被他的那欲坠不坠的泪烫得生疼,只能死命咬紧牙关,可她的眼泪也忍不住滚滚往下掉落。然而执手相看泪眼又有何用,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走吧。”
时瑜已经知道了,时瑜不会放过他的。
郎君不可置信地抬头,泪水在眼底汹涌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不相信他的小姑娘竟然真的对他狠心至此。
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有一人道:“阿姐?”
时瑜来了。
京仪不知何处生出力气来,狠狠推搡他一把,近乎绝望道:“快走啊!”
眼前的郎君却毫无反应,只长久地看着她。
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像,千钧一发之际,他想的却不是她会不会像前世那样杀了他,而是——
“京仪,你爱过我吗?”
不是少年慕艾的小打小闹,不是掺杂着政治考量的联姻,是问她,明庭殿下,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就连他都分不清,是想要明庭的爱,还是李京仪的爱。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她心口狂跳,只能像条搁浅濒死的鱼一样,徒劳地极速喘息。
就在她要开口的一霎,季明决却抬手按住她的嘴,别说了,他害怕听到回答。
本半跪在地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