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明决一反常态地早早前来。他面不改色地抱起长公主的小狗,望着坐于镜前梳妆打扮的长公主,良久才道:“殿下,昨晚辰殿走水了。”她早晚都会知道,不如自己告诉她,也好防着不让她惹祸上身。
她匆匆转头,刚刚带上的耳坠子在脸庞瑟瑟颤动,映着她眼里的惊恐之色,“小筠可有事?”
“贺兰公子没能被救出来。”季明决淡淡道。
长公主眼中立马蓄满泪,她胡乱擦两把眼睛,笑道:“逢之哥哥可别同我开玩笑,小筠怎么会没出来。”她知道表哥不喜欢贺兰筠,一定是他在骗她。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季明决心底升起不虞,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臣怎么会骗殿下,臣今日接到消息便来告知您了。”
两行清泪立马挂下来,她脑中仿佛裹了层油纸般雨打震颤,只胡乱道:“哥哥你别胡说……”她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去念恩寺之前,曾派福子送些伤药到辰殿去,立马高声喊道:“福子!福子!过来!”
然而只有阿颜一脸紧张地进来:“殿下,福子……昨晚一直未归。”昨夜见福子领了差事去辰殿未归,阿颜本想派人去寻,然长公主刚从寺中回来,她一时就忙忘了。谁知走水的地方就是辰殿!
京仪如遭当头一棒,扯着季明决的衣袖磕磕绊绊道:“哥哥、福子在不在辰殿里?”
他只将长公主冰凉的小手裹在手心,轻声道:“殿下,福子不在辰殿中。”
“那她去了哪里!”她睁大双眼吼道,打击接踵而至,京仪已经微微有些失控。
“殿下,您从未派宫女去过辰殿,您的宫女只是一时贪玩跌进湖中溺水而亡,您记住了吗?”季明决替她整理好一缕散乱的长发,眸色温柔地注视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令她不寒而栗。
她知道表哥是想撇清她的关系,前阵子皇后才借此事发落了她,若是别国质子身死却还扯上一国长公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京仪不能让小筠和福子死得不明不白,她扯着表哥的衣袖,仰头哭道:“哥哥,他们是被害死的对不对?是不是有人害的他们?”
季明决接过阿颜手上的绢帕,替她将眼泪轻柔擦干,安慰道:“殿下,天有不测风云,这对贺兰公子何尝又不是解脱?”
京仪只摇头哭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按着两国协定,小筠长到十八岁就能归国,而福子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能放出宫去回家嫁人。她以为自己能保护小筠,以为那个会因为她一句话便开心不已的小宫女,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出宫。
她腾地站起身,失神地喃喃道:“我不信,我定要亲眼看见他……”
季明决怒极,锢紧她的手将人带到桌前坐下,压抑着怒气道:“殿下为何还要如此任性行事!”
京仪被他吼得发懵,愣怔道:“可是他是我的朋友,我连去看看他都不行吗?”
伸出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泪,他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冷静道:“不行。殿下,你明白原因的。”
身为长公主,她当然明白其中原因。可是作为朋友,她不明白。
见她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季明决皱眉,将自己早已备好的安神药端到她嘴边,轻声哄道:“无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去辰殿,那样会给贵妃娘娘带来无穷的麻烦,明白吗?殿下喝完药,睡一觉就没事了。改日臣会带您出宫散心。”
京仪看着他无波无澜的面容,只觉两人之间隔着滔滔长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种事不是出宫玩一玩、散散心就能消解的,是他不明白!
他没料到长公主如此看重贺兰筠,听着她喝完安神药后,却还躺在床上不住抽泣的声音,季明决不断心生烦躁。但当断即断,早些把这个祸根挖掉,他才放心。
☆、第 29 章
“京仪可喜欢?”季明决在她发髻便斜斜插了一支衔珠钗,低声问道。
长公主看了一眼铜镜,别过眼淡淡道:“表哥不必破费。”时隔数日,季明决约她出宫游玩。若是往常,她必定兴致极高,但近日她无心玩乐,还是看在表哥也是关心她的份上才勉强出宫,此刻在首饰店中试妆,却仍怏怏地提不起兴趣来。
她一身素色,妆容也稍显寡淡,与这流光溢彩雍容华贵的珠钗的确不太符合,季明决察觉到她的低落,微微皱眉,只得将它轻轻从发髻中抽出。
不料珠钗钗尾勾住两根青丝,怕弄疼长公主,他尽量动作轻柔,反而更勾进两根发丝。
见他两道剑眉深深皱起,仿佛在和多难缠的对手作战一般。她才知道驰骋疆场、官场上亦是游刃有余的季大人也会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候,被逗得不禁抿唇一笑。
季明决手中还捏着那恼人的珠钗,见脸冷了一天的长公主终于一展笑颜,心底的不快消散些许,柔声道:“殿下不怕痛?头发被勾住了还笑呢。”
这时阿颜已经赶忙上前来搭救,京仪微微仰头望他,美目深凝,然并不说话。
长公主不说话,他便自作主张,吩咐店家把长公主但凡多看两眼的首饰全部收起来。她一向是个爱打扮的,宫外的东西虽不如御用的名贵,但胜在精巧。季明决前世亲手打理长公主的吃穿用度,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