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推了推阿羽。
乐正羽停了下来。
他捧住乐韶歌的脸颊, 吐息炽热, 半含的长睫下眸光潋滟,微哑的嗓音如海潮涨起在耳畔,“……后悔了吗?”
乐韶歌愣了愣。这……还真是没法回答。
但她又似乎明白,阿羽为何要问她是否后悔。
她一直都不肯戳破那层薄纸,始终对他的恋慕视而不见、故作不知。她逃避这份感情,因为正面它会很麻烦。她也时不时会心软、会愧疚,但大致上,只要想到随之而来的麻烦,她就能果断的昧下良心。
然而, 就算如此,十五年也太久了——虽说于瀚海而言只是转瞬,可于她而言,确实已拖延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间她明知他在身侧,他们于梦中相见。她享受他的陪伴和鼓励,却始终假装不知他的存在——只因他不出现,会更稳妥些。而他沉默的接受了。
他很擅长沉默、忍耐和等待。
而她并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恋心萌动,还是因为……心生怜惜。
“……你是在给我反悔的机会吗?”她问。
他的臂弯僵硬起来,眸中潋滟的爱慕如遭冰封,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他很艰难,很缓慢的,将那个“是”字说了出来,“……你依然有反悔的机会。”他说。
她想,她应该是不后悔的。
不过就是男欢女爱这种小事,不过就是追求欢愉和两情相悦。心有所向,从之而已。既不蹉跎,也无委屈。最多不过等闲变却故人心,谈什么后悔与不悔?
但他的目光令她觉得,她不该草率做出决定。他所求恋慕和她所想,也许是不同的。
“等我反悔时再说吧。”乐韶歌到底还是再次逃避了,她再次望向远方劫云,苦笑,“眼下似乎还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阿羽的手臂箍得有些疼。
但他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凤箫吟仿佛掐准时机般自密林中扑了出来,“什么破地方啊,我就走开了两步而已……”
而后迎面望见了乐韶歌和乐正羽。见他们之间一副刚刚才发生过什么的姿势和表情,一面恍然大悟,一面越发不忿的瞪了一眼乐正羽。但酝酿了片刻之后,想想他出手就是一枚灵珠子,也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何况他苦守十五年才总算盼到点甜头,还未必真尝到了,也是够辛苦的。还是别同他斤斤计较了。
便迎向乐韶歌,“我换好脸了!你看如何?”
——依旧是她自己的脸,但眼角眉梢略调整了些,看着楚楚可怜了些。只那双金绿色的瞳子里藏不住猫一样的野性,像个错投在天女躯身,但任性善变随时可能会跳反的小魔女。
其实也就是卵中宇宙里,她的本尊真身。
乐韶歌笑着点头,“真美。”
十五年间被她夸得太多了,防不胜防的,按说早该习惯了。但回到现实中乍然听见,也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凤箫吟脸上又有些红,半喜半嗔的,“什么呀!”也太随便了吧!
但大致还是喜多过嗔,嗔过之后更是只剩美滋滋了,容貌自然也不想再改了。便接着又说,“我打算去人间界——不知你想去何处?”
乐韶歌道,“找人——然而要找谁,一时却想不起。且行且看吧。”便又看向天边劫云,道,“至于眼下,我很在意是哪位道友正在渡劫。”
凤箫吟流露出嫌恶的表情,“不必去看,此等金光,此等刚烈的雷劫——是萧重九不会错。”
乐韶歌愣住了。
她恢复的记忆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十来日光景,两三个人。
然而,其中正有萧重九。
虽没想起此人是何等人物,但提起此人她便觉胸中萦绕一股不平之意。并且她确实记得,他身上有一枚银针,是她必须要取回的信物——也是她此行重中之重。
至于这银针为何如此重要,而如此重要的信物她为何要赠给萧重九,她却记不得了。
她也不太想记起,总觉着,这不会是个痛快、愉悦的故事。并且,很可能——她有些心虚的判断——事关风月。
……她这等修为的修士,怎么都得活过百八十年吧。有一二旧情人,应当不算奇事吧。
阿羽若连这也要计较——那他也太小气,太不成熟了。
凤箫吟见她怔愣,猛的想起了些什么。瞄了乐正羽一眼,便传音入秘,“你不会对他旧情未了吧!”
乐韶歌如遭雷劈:……什么?!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
她的哑口无言被当成了默认,凤箫吟苦口婆心,“你清醒些吧,我同他结识时,你还在天上玩泥巴呢。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多了。”
乐韶歌:……哦对,阿箫同他,似乎确实也有一段旧情。……等等,这是什么剧情!
“他身边由来不缺女人,凡有些姿色的,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一个都不放过。可你若对他动了真情,那你完了。他只会恍若不经意的告诉你他心有所属,虽被辜负,却一时不能忘情。然后认你当妹妹,继续对你嘘寒问暖追亡逐北。”
乐韶歌:……怎么感觉,阿九,呃,萧重九其人,有些缺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