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花白都已上了六七十、儿孙满堂。
他常常身穿一袭白衣长袍, 手拿拂尘,头上发巾款款飘拂。
“李先生……”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秀才,有次拿着一卷经书问他:“这人生有四种修为:忍得过、看得破,拿得起、放得下……先生觉得应当作何解?”
李延玉这时眼眸常有一种飘忽怔忪、如同出家僧侣的顿悟与觉醒。
他看着外面如同被雨洗涤过后的木门外世界,如同自己这被洗涤过的人生。
他便如此作回:“看得破的人,处处都有生机;而看不破的人,处处都是困境。”
“那么,先生究竟是看得破的人呢?还是看不破的?”
那老秀才又问。
李延玉沉默着便没有说话。表情复杂放下手中书卷。
他自是没有看破的,至少,对一个女人从没有看破过,也绝不可能放下——那就是,蔻珠。
所以,他也成不了佛。
小镇上的女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以前,落拓穷酸,尚且惹得那秦家馄饨摊的小寡妇羞眉低眼——那次,据说儿子生病,正好缺十两银子,小寡妇甚至这样威胁逼迫过他:“只要你肯愿意娶我,做我们家的上门婿,我就把我所有积蓄——二十两银子统统都给你。”
李延玉那时自然拒绝,宁肯向那老工头忍胯下羞辱。最后,那小寡妇自然气得要死要活,不再话下。
现在,他如此气质形貌,常一袭白衣在身,通身天然清贵之气,自然比之前落拓潦倒时光景模样——清俊飘逸了不少。
女人们芳心蠢动,有些甚至常常开始借着给“先生送饭来”等各种由头想接近他。
还有的人家,甚至也三催四请让媒体给他说亲——连有个拖油瓶儿子、都不嫌弃了。
“先生,外面一堆媒婆又来了,小的这回该如何去打发?”
他现在身边已经配了一个搓茶递水的小童儿了。
李延玉也不理,只放下书,淡淡道:“还是那样告诉她们,本夫子不会再娶。麻烦她们以后别再费这些瞎心。”
“是。”
小童赶紧退下去了。小童一走到塾院大门。“听见没?听见没?咱们家先生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不会再娶妻了,你们都别白费心机了!”
外面的媒婆几乎把门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哀声叹气。“我这次说得可是赵员外家小姐,他们府上想招赘婿——你们这位夫子到底有多大脸,哎哎哎!老娘我说了这么多次媒,还没遇见过这么不懂情理的傻男人。”
小童道:“我们先生说,管你们是张员外也好,赵员外家的也好——便是公主郡主,你们说都没用!他、不、会、再、娶!”
媒婆们只得摇着头,咬着帕子恨恨而去。
***
这日,傍晚膳时,李延玉在塾院草坝子中间教儿子李汝直练剑拉弓——粉雕玉琢的昔日小豆丁团子,如今小脸依旧白白嫩嫩,像豆腐包,但眉清眸亮,已经快要满四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展眼又是两年晃去。他教儿子如何拉弓,如何练剑。
小肉包嘟着一张粉嫩嫩小嘴。“爹爹,我拉不动了,我不要再练习了。”
金豆子簌簌下掉:“我饿了,我要吃饭。”
李延玉俊面板着,严厉非常。“不行!必须得把爹爹今日所教授的全部学会,否则不准去吃饭!”
李汝直就那么一直练,一直练,练得满头汗水,手腕都快肿了,脸上委屈如雨前蕴积的阴云。
李延玉始终俊面板得厉害,无论儿子如何委屈,始终不松口放他过去,非得练习完毕再准吃晚饭。
“咻”地一声,李汝直踉踉跄跄跌倒地上,箭脱了靶竟堪堪射他脚下。
李延玉还是把脸严厉板着,仍旧不松口。
李汝直再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我要我娘亲!我要我娘亲!我要去天上告诉她,你欺负我!你坏!你是个坏人。”
“我不要你了!我只要我娘亲!我不喜欢你了!我恨你!”
李延玉牙齿都要咬断了,“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敢要哭,看我不抽死人!”
说着,还真快速狠绝转身去折柳条,作势抽打。“你练不练?!说啊!练不练?!练不练?!”
李汝直站得直直的,小身板倔强挺起,就等他抽。
李延玉越发下手狠了。“不准哭!你再哭,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李汝直抽噎不停,只说:“我娘亲在天上看着你,她会恨死你的,因为你要打死我!”
李延玉目眸惊骇,心顿时被什么狠狠一抽。
男人把那枝柳条慢慢地松手扔了。他什么也没说,轻轻抱着儿子,慢慢蹲下/身。“你娘,她肯定不会因此而恨我的。”
然后又把儿子额头吻着,李汝直使劲挣脱他,眼露嫌弃不要他亲吻。
李延玉语气哽涩,耐心,道:“小直,你会恨爹爹,你恨爹爹这样每天逼你打你,对你这般无情冷酷——可知,你爹爹小时候,要是也有个像小直这样的爹爹,那爹爹我,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而你娘亲她也不会……”像是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