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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要见的,他是咱们家的恩人,我必须当面感谢他的恩情。”李雁容起身,理了理衣襟,道:“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陆晚晚笑盈盈地站起来,扫了李雁容一眼,道:“舅母就穿这身去吗?”
李雁容低头看了一眼,她在慈幼局,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为了方便,穿的都是粗陋耐脏的衣服,的确不怎么好看。
她迟疑了一下:“那我……这会儿回慈幼局换身衣裳再来。”
陆晚晚莞尔一笑:“我早就给你备了衣裳。”
她拍了拍手,月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了身颜色艳丽的衣裙,就连首饰也备齐了。
陆晚晚推着她到屏风后换了衣裳,她走出来时,陆晚晚的眼眶一瞬间便湿了。
盛装的李雁容看上去是如此美好,青春不再,但骨子里融着大家闺秀的骄矜和贵气。
衣裳一换,浑身的气度便与以往不同。
是陆晚晚从未见过的华丽与矜贵。
李雁容不习惯地扯了扯衣袖,问怔住的陆晚晚:“好看吗?”
陆晚晚忙不迭地点头:“舅母,你穿这身好看极了。”
李雁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多年没这么打扮过了,临到老,还穿得这么艳丽,怪难为情的。”
陆晚晚笑着将她压到妆镜前,压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舅母不老,还年轻着呢。”
在慈幼局半年多,有孩子们陪伴,她心境开阔了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整个人与才回京城的愁苦截然不同。
她笑了笑。
陆晚晚解开她的发,亲手给她挽了个百转千回的发式,再饰以珠玉,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那一瞬间,李雁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微微眨了眨眼,满头的珠玉仿佛在刹那间化作星光,猝然飘散。
镜子里的人也飞快地变了。
镜子内浮现出一个女子,长发如瀑,散漫地披散在背上,梳着最简单的发饰,仅用一支金簪束着。
女子回眸,朝她粲然一笑。
仅仅一瞬间,她便认出那是二十一年前的自己。
那年她十五,岑岳凡十八,正是一生中的好年华。
他们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却仿佛每一天都是地久天长。
孰知,二十年恰如弹指一挥间,他们已分别小半生。
阿岳,我很想你啊。李雁容在心里默默叹着。
“好了,舅母,我们走吧。”陆晚晚扶着她起身。
李雁容点了点头,在陆晚晚的陪同之下往岑岳凡的院子走去。
岑岳凡是个闲人,春日闲来无事的午后,他在院内的茶盘上煮茶,上好的明前茶,入口清香,回味悠长。
梨花已谢,春桃恰开。
融融春日的午后正是小憩的好时节,小厮将躺椅搬到院子的桃花树下,他一边煮茶,一边在躺椅上晒太阳。
这种悠闲的日子是在羯族可望不可即的。
那里冰天雪地,不仅封存了姹紫千红的春,将他的悠闲和舒适也一并封存了。
他十几年没见过桃花,甫见,便觉这烂漫的颜色可爱得有点过分。
喝了几盏茶后,困意袭来,他便靠在躺椅上打盹。
短短的一隙之间,他恍惚间做了个梦。
梦中有佳人在侧,他们都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晴时游览湖光山色,雨天相偎静听骤雨摧荷。日子说不尽的风流昳丽。
一朝梦醒,佳人远去,独留他在空空人世,面对一盏早已凉却的春茶空叹息。
自成婚后,刀山火海,他们寸步不离。原来他们早该知道,一分开便是一生一世。
他看到一朵桃花自枝头旋转落下,飘进他的茶盏里,他一笑,拈杯凑近唇边,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舅母,你当心。”陆晚晚扶着李雁容走上台阶。
李雁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陆晚晚掌心都快捏出了汗水。
“白先生,我舅母听说您三番两次救我性命,特来当面感谢您。”隔着翠竹屏障,陆晚晚依稀看到岑岳凡独坐在院中的身影,轻声喊道。
岑岳凡摸过拐杖,极力撑着自己站起来:“区区小事,你们为何这么客气?”
李雁容站在竹墙之外,忽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眉头慢慢拢起。
“那我们进来了。”陆晚晚吸了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转过竹墙,岑岳凡已经站了起来,他拄着拐杖出来接她们,他的目光停留在李雁容身上的那一瞬,他脸上的笑僵在那里,而后一丝一丝褪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脸便苍白如纸。
李雁容愣愣地看着岑岳凡,只觉得一股洪水铺天盖地向她卷来,将她淹没,从脚边一直蔓延到头顶,她难以呼吸,努力地瞪大眼睛,好似他只是上天见她思念得太苦而赐予她的一道幻影,只要一眨眼,幻影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十八年前一样。
“阿岳?你……”“李雁容因染了风寒,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丝微重的鼻音。
岑岳凡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