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林眼睛一低,道:“是。”
桌上吃得正开心时,门房忽的来报。
“老爷,刚才衙门来人了,说是二小姐房里的丫鬟香棋去烟柳巷,被当成小偷,误抓去了衙门,人让我们现在赶紧去衙门一趟,确认是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什么!”陆建章筷子一搁,看向陆锦云:“这是怎么回事?”
陆锦云也懵了,她一头雾水,她让香棋去跟踪翻墙进来的贼人,没让她去那种地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被人知道她的丫鬟出入烟花柳巷,还不知道要怎么乱说乱想!
“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香棋……她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门房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道。”
李长姝笑道:“最近咱们府上可真是不太平,不若改日请个道士来驱驱邪,你看二小姐屋里,风轻疯了死了,云俏得了怪病,香棋又摊上这种事,真是邪门得很!”
她的话让陆建章想起最近家里的事情都出在陆锦云屋里,他气得将筷子一掷,神冷冷地扫过陆锦云:“还不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筷子撞击瓷碗,发出泠然响动。
陆锦云吓得一个激灵,忙放下碗筷,道:“是……我马上就去。”
陆修林道:“我陪你。”
陆锦云眼眶微红,她轻摇了下头:“大哥连日赶路,想必很疲累了,我自己去就行。”
陆修林还要再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走了。
她到了衙门,为香棋证明了身份,官差见她所说和香棋所说别无二致,便放了香棋。
回程的马车上,陆锦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香棋在官府吓得够呛,她哆哆嗦嗦地道:“二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话音刚落,陆锦云便高高抬起手,一巴掌印在她脸上。
“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事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我?”陆锦云暴怒,压抑着声音骂她。
香棋眼泪簌簌而落。
陆锦云又踹了她一脚:“你娘生了你这么没用的东西,真是该死!”
盛怒之下,她口不择言。
香棋的心顿时寒了大半,她和娘亲相依为命,娘亲就是她的命。
她匍匐到陆锦云的脚下,抱着她的小腿,哭道:“二小姐,求求你高抬贵手,救救我娘。”
陆锦云一脚踹在她脸上,将她踹开老远:“你这个废物有什么资格求我?你娘生了你这种东西,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
香棋又爬过来。
陆锦云嫌恶地喊了声:“停车,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让她自己滚回来。”
车夫闻言,停下了马,将香棋拖下马车。
她扒拉着车辕不肯撒手,陆锦云踩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生生碾开。
香棋双手是血,被扔到大街上。
她嚎啕大哭,陆锦云却头也没回地走了。
二小姐好狠的心,她们忠心耿耿,还是被无情地抛弃。
先是风轻、再是云俏,现在轮到她了。
她一路哭,一路回到陆府。
————
陆晚晚半倚半靠在窗边。
又是一月月底,明月如一弯浅浅的眉,悬于夜空,光泽暗淡。
反倒衬得它周遭的星子璀璨,繁星如河。
她有些迷茫——上一世的今日,宁老侯爷入罪,宁家遭难。
为何,这一世没有发生?
她微微叹了口气。
月绣满脸欢喜走了进来:“小姐,香棋回来了,她好惨,陆锦云打了她一顿,她手上都是血。”
陆晚晚微微沉目:“陆锦云身边的哪个丫鬟不惨?既然选择了助纣为虐,她就得承担做坏事的后果。”
月绣亦叹道:“只是可怜她阿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她生下来,此时害了天花也没人管。”
陆晚晚掀了掀眼皮子,若有所思。
“她娘还在?”
月绣道:“我听婆子说的,前几天香棋想先支几个月的月钱给她娘看病,陆锦云没准,她想回去伺候老娘,陆锦云也没准。你说可怜不可怜?”
陆晚晚手支在下巴,抬头看了眼郎朗星空。
“可怜。”顿了顿,她又道:“回头你找个机会,给她点银子吧。”
“为什么?”月绣不解:“你还嫌她帮陆锦云害咱们害得不够吗?”
陆晚晚道:“她有孝心,便坏不到哪里去。这世上有人行恶是坏了良心,有人行恶是形势所逼,坏了良心的人咱们能锤一个是一个,被逼的能拉一个是一个。”
月绣虽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她在花园里碰到香棋。
她哭了一宿,双眼红肿,面带菜色。
月绣见四下无人,摸了锭碎银,往草丛一扔。
银芒微闪,没躲过香棋的眼。
月绣目不斜视,边走边说道:“我们小姐说没娘的人可怜。”
她虽没正对着香棋,可香棋还是明白过来了。
她眼眶一红,鼻头发酸,差点又哭了。
月绣走后,她从草丛里扒拉出了那锭碎银,不多不少,刚好是她半年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