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竽接完电话,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食堂,在人头攒动的一排排餐桌中寻找黄书涵的身影。
黄书涵先看到了她,从人群中站起来,大幅度地挥手:“陆竽!这里这里!”
陆竽看到了她,而后目光偏移,见到坐在同一桌的江淮宁、沈欢他们,她神色微微一愣,抬步走过去。
黄书涵给她打好了饭,知道她爱吃什么,按照她的口味选了几样菜。
“顾承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黄书涵迫不及待地问。
她从陆竽这里知道了顾承妹妹生病的事,但具体的细节不清楚。她依然联系不上顾承,每次打他电话都不接,能把人急死。
陆竽扫了其他人一眼,压低声音:“等会儿再给你说。”
江淮宁看着她,漆黑眼眸里全是化不开的浓雾,晦暗的,沉沉的。说起来,他们有好几天没一起在食堂吃过饭,每次陆竽都去找黄书涵,理由是有话跟她说。
女生间的聊天内容,他一个男生,当然不可能去凑热闹,只能放任。
刚刚是黄书涵先看到他了,叫了他一声,一群人才坐在一起吃饭。陆竽却遮遮掩掩,有话不肯直说,他不禁怀疑,她还拿他当朋友吗?
陆竽心里惦记着顾承妹妹下午的移植手术,胃口不佳,慢吞吞地吃着饭,也没注意到江淮宁的表情。
其他人吃完了在等她,陆竽不好意思让人久等,抬起头说:“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还有点事。”
江淮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沉默地离开了。
沈黎紧跟在江淮宁身后,自然能察觉他情绪不高,多半与陆竽对他的态度有关。沈黎垂下眼眸,心情也有些沉闷。
下雨那天,在小卖部里,她借着与同学聊天的契机,故意说与江淮宁约好了要一起考北城的大学,目的是让陆竽听见,主动退出。
她的目的达到了,陆竽听到以后,自觉又毫无痕迹地疏远了江淮宁。
沈黎相信,只要她一直陪在江淮宁身边,总有一天,他回过头来,会发现她的存在,喜欢上她。
——
下午,进手术室前,顾承站在移动病床边,消过毒的手摸了摸顾馨彤的脑袋。
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无菌仓里,病情折磨加上药物作用,她的模样看着很令人心疼。
“别害怕,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再休养一段时间,馨彤就能去学校跟其他小朋友一块学习、玩耍了。”他声音很轻,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冯意芸别过脸去擦眼泪,拼命忍住哽咽声。
躺在病床上的顾馨彤抿了抿苍白的唇,声音小小的:“会很疼吗?”
“馨彤是大孩子了,不怕疼的对不对?”顾承没有撒谎骗她不疼,只是告诉她不要怕,忍一忍就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馨彤摇摇头:“爸爸说,是哥哥将骨髓移植给我,我才能做手术。哥哥移植骨髓会不会很疼?”
顾承怔愣,原来她上一句问的会很疼吗,是在问他疼不疼。
“不疼。”顾承很肯定地告诉她。
护士前来通知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进手术室了。
移动病床被推往手术室,冯意芸和顾振翔跟在后面,一路安慰着明明很害怕还故作镇定的小姑娘。
打麻醉前,顾馨彤说:“有哥哥陪着我,我不怕。”
——
手术室的灯啪的亮起,一颗心紧跟着提起来,悬在半空,始终落不到实处。四肢也不听使唤,僵硬麻木。夫妻俩一会儿靠墙站,一会儿坐在长椅上,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所有等在手术室外的人的心情都差不多,焦急、心慌、不安、煎熬,甚至求神拜佛,祈求神佛保佑家人平安。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手术长达六个小时,从阳光正盛,到日落西斜,走廊的灯光永远炽白明亮,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手术室上方“手术中”的灯箱熄灭,顾振翔猛地惊醒,走上前去。
穿深绿色无菌服的医生走出来,对患者家属说:“请放心,手术非常成功。”
站在后面的冯意芸浑身绷紧的力道一瞬放松下来,软软地滑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移植手术的成功,总算让人看见了曙光,接下来就要看预后情况,总之,还不能完全松懈,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好歹目前的结果是好的,给了家属莫大的信心。
顾馨彤醒后,还要在无菌仓里等待骨髓造血恢复,监测各项数据。
顾承临近高考,复习时间宝贵,不可能一直陪在医院里,回靳阳市前,他见了顾馨彤一面。小姑娘病恹恹的,脸上没血色,笑起来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一碰就碎:“哥哥考试加油,要考一百分。”
顾承抿唇一笑,语气轻松,不拿她当病人:“考一百分可不成,我们的试卷满分一百五十分呢。”
顾馨彤眨了眨眼,张大嘴巴“啊”了声,惊讶道:“一百五十分啊。”
“是啊。”顾承仍旧是笑着的,眉眼清澈,以往的锐利凌厉统统消失不见,化身为温柔阳光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