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么个豆腐般身子,寄宿在里头的却是无比坚韧的灵魂。谢薇做起事来有种不要命的狠劲儿,姚溪村的小姑娘们可没少在他面前说薇娘又虎又彪,寻常男人可降不住她。
那他能降得住她么?
就算降不住也没关系吧。
薇娘就是薇娘,为什么要强行“降住”薇娘,让她变成另一个人呢?
他不喜欢看见薇娘的眼泪。薇娘一流泪,他就觉着胸膛里纠结成了一团。
自责地缩回手,大郎下床想去给谢薇拿柔软的巾子擦眼泪。谁料谢薇拉住了他。
谢薇哼哼唧唧地吸吸鼻子,自己爬进了大郎的怀里。她拉起大郎的胳膊,让大郎搂着自己,跟着自己抱住大郎的脖子。
“这种时候还找什么巾子!”
谢薇挂着一脸的泪痕,说起话来倒是斩钉截铁。
“见着我哭,你应该亲亲我……吻去我的泪水才是啊!”
大郎莞尔。他紧了紧被谢薇放到她腰上的手,老实照着谢薇的话做,亲了亲她的眼角。
“那往后,我都会这么做。”
……
谢薇穿上鞋子,系紧腰带,最后瞧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大郎便什么都不带的出了屋子。
这会儿还是初晨,只有天边翻起一点鱼肚白的颜色。谢薇甫一打开家门,便见小院的栅栏外站着哭肿了双眼的小春凤。
“春凤……?”
谢薇没养过孩子,也不擅长哄孩子。说到安慰小春凤,她一时只想得起给小春凤吃她最喜欢的东西。
“要进来吃糕糕吗?昨日剩下的糖糕还有许多,我去给你热一热?”
“谁要你的糖糕!!你这狐狸精!”
小春凤一脚踹在了栅栏上,她的怒吼很快引来了家住旁边的姚九娘。
姚九娘早上起来正忙着给全家人准备早饭,一时也没发觉自家丫头跑到了谢薇家。到听见春凤的声音,她才发现春凤不在她的小被窝里。三步并成两步地跑出家门,姚九娘一眼就看到了校园外的春凤,以及站在台阶上的谢薇。
新婚第一日的谢薇穿了身姚九娘没见过的厚实衣服,这衣服有些类似男装,下头不是长裙而是裤子。姚九娘没见过谢薇这么打扮,可新妇穿新衣是正常的,要下地上山也是穿裤子更方便些。再说这会儿因为春凤,姚九娘根本顾不上谢薇穿着什么。
“春凤!?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姚九娘从来没教过春凤说人坏话,乍然听到春凤骂谢薇是狐狸精,她既困惑又生气,冲过来抱起春凤就要往自家拖。
“对不住,薇娘,是我管教不严——”
“我讨厌你!我恨你!!”
小春凤在姚九娘怀里拳打脚踢地挣扎起来,属于小孩子的尖利叫声刺耳得厉害。
“臭狐狸精!死狐狸精!你个坏狐狸精!”
以小孩子贫乏的词汇量,这已经是小春凤能骂出的最难听的话。姚九娘几次想捂住小春凤的嘴巴,都被小春凤躲开了。
“狐狸精快去死吧!你消失——”
啪!!
姚九娘面色铁青,从没挨过打的小春凤被她一巴掌扇歪了脸。哭声噎在了喉咙里,跟着两秒后又爆发出了更大声的哭泣。
“待会儿我再问你是谁教了你这些话!现在先跟我回家去!”
恼怒的姚九娘拽着女儿,回头又朝着谢薇歉意地说了声对不住,哭闹不休的小春凤就这样被她娘连拖带拽地带回了自己家。
清晨的风还有些寒凉。谢薇拾级而下,走出家门,走到小院门口,推开了被小春凤踹坏了一根木条的栅栏。她并不如何难过。
小春凤说的基本是事实。她确实是狐狸精,还是坏狐狸精。
——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放过大郎,但最终,她还是将大郎的元阳拿到了手。
虽说为了不坏人修行,最后那一步她没做下去,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让大郎纾解了。可元阳已失这个结果对大郎来说没有任何改变。
大郎,或者说和尚,不管他今后是否选择回归僧人的身份,都与她无甚关系。
她要走了。
她一开始就打算走的。
在和尚做着大郎的时候,她背着他卖了许多布给姚九娘。在姚九娘带她去过山下绣坊之后,她又卖了许多布给绣坊。横竖以修为织布对她而言非常轻松,而她服过昆仑的钟石乳长出了第二条尾巴之后,她的修为就在日渐增长。
歪打正着,托了在天临山上几次耗空修为的“福”,谢薇发觉修为消耗得越空,修为恢复后修为的总量也就越多。
谢薇偷偷织布放进杜尔迦给的纳戒里不说,还避人耳目地拿出过纳戒里的波牟提陀法衣,利用上面地金铃消耗自己的修为。她现在修炼起来进境很快,金丹也从珍珠大那么一粒成了拳头那么大一个。
卖布换来的钱谢薇全买成了药材。姚溪村村人身体健硕,山下姚溪镇的药店也少人光顾。这些全都便宜了谢薇。不管是优质的药材还是便宜的过期药材,药店里有什么谢薇就要什么,那药店店主也乐得清理库存,这是一场双赢。
要问谢薇有没有想过就这么作为凡人归隐田园,与大郎一道安于宁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