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私人开的小宾馆休息。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八米宽的主干道,街两旁的楼房最高不超过三层,其余大部分都是平房和瓦房,冬天天冷,大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还不到八点,有些人家甚至灯都灭了。但奇怪的是,狗吠声却此起彼伏,听起来像是在暗暗排斥他们这一车外人出现。
大客车又往前开了四百米,到达他们夜宿的目的地,镇上的新龙宾馆,当看到宾馆前小广场聚集的人群时,车上的大人小孩都惊呆了,人原来都搁这呢,一百多号人把小广场都挤满了。
确切的说,人群是两伙,中间隔了一臂距离的楚河汉界,站在最前面的人拿在手里的家伙被车灯一照,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这次带孩子出来的多是妈妈,车上男少女多,好多家长见此情景,第一反应是搂紧孩子。
老邱眉头紧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打群架都能碰上。看年龄,这还不是社会无业小青年之间的互殴,人群里有些人年龄偏大,看着像是两个家族在对峙。
车外一触即发的局面被大客车的车灯一晃,被按下静止键。
小镇不大,消息传得很快,两伙带头人猛然想起来,有个摄制组今天在丰湖拍宣传片,一看车牌果然是省城的车。妈的,事情都赶一块了。
穿黑色棉袄的带头人对穿草绿色大棉袄的带头人抬了抬下巴,“家丑不可外扬,让那个女律师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刘老大你想打官司,我奉陪到底。”
刘老大往地下啐了口唾沫,“妈的,张老四你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东西给了你我拿什么打官司?想要没门,咱们法庭上见。”
老邱猜对了,对峙的确实是当地两个家族,跟他们今晚听胖婶爆料的黑幕有关,穿黑色棉袄的张老四就是镇长的小舅子,化工厂的老板。
穿绿军大衣的是镇上的刘家老大,刘家是镇上的大族,定居本地两百年,镇上一半人都姓刘,所以有底气跟镇长对着干。争执的焦点就是那几个鱼塘,鱼塘是刘家人承包的,因为张老四化工厂排污,马上要出塘的鱼全死了,损失将近八万块钱。
九六年,八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刘家要是这么算了,除非改姓。
小朋友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人们紧张,他们的大眼睛则满是好奇。“
他们在玩你瞅啥吗?”有个脆脆的小奶音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说话的当然是战斗英雄甄宝库小朋友。一见打架就兴奋,可把甄珍愁死了。
摄像小孙不解问道:“主任,怎么连个主持公道的公安都没有?”
“这一看就是当地人的纠纷,公安都是他们自己人,主持哪门子公道?”
“领导咱把录像机打开,一会他们真要打起来,咱们都给录下来,有谁受伤也好当个证据。”小孙建议。
“你是不是傻?打群架这种纠纷最难判,再说要是发现咱们录像,兴许这两伙人矛头转向咱们,再把咱车砸了,吓着孩子怎么办?嗯……要录也得偷偷录。”
小孙:不待说话这么大喘气的领导。
甄珍指着被绿大衣那群人保护在中间的一个梳低马尾辫的女人,问:“邱主任,穿白棉袄的女的你认不认识?”
连甄珍都面熟的人,老邱当然认识,“这不是咱们省城大名人曲海燕吗?”
车上的其他人也认出来,曲海燕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去年代理了车辆厂工人维权的集体诉讼案,为工人追回来应得的失业补偿出了名,有段时间报纸、新闻没少报道,对省城的破产企业领导来说,她是令人头疼的女魔头,对下岗工人来说她是个大英雄。
英雄有难不能不帮,车上人全都着急起来。
车下的曲海燕也心急如焚,从业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明火执仗的武力威胁,好不容易从化工厂弄出来点他们排污的间接证据,要是被抢走,这件案子就输定了。
两方人早不耐烦互相喊话试探,站在张老四身后的堂弟亮出手里的撬棍,“四哥,扯那些没用的干吗?直接上手抢啊。”
年轻人哪管什么外地来的大客车,这声喊话仿佛一声信号,人群立即暴起。当然像互飙你瞅啥一样,家伙都是亮出来吓人的,上的也不是撬棍,搬砖,上的是手。
两伙人撕扯在一起搅成一锅粥,场面那叫一个乱啊。
老邱的摄像机早就架起来了,见好几个人朝曲海燕去了,曲海燕听到他们鸣笛,想要越过人群往客车这边跑。
老邱立即做了决定,“明天不录了,接上人我们连夜回省城。”就算不救人,他们今天也被迫搅合进这件破事里,在这呆一晚提心吊胆的,也睡不好,杀年猪哪都能拍,不是非要在这里拍。
接上人就跑,但前提人得上得了车才行,曲海燕离车还有十来米距离,被一堆人围追堵截。
车上女人、小孩不算,留下司机,男的全都准备下车救人。
小朋友们有的害怕,有的兴奋,宝库跟咕嘟大眼睛滋啦冒火,一看就是不安分的,见他身后的丁浩把中午没吃完的煮鸡蛋都拿出来了,宝库拉开自己的小书包,找出他的武器,嘎拉哈。
“姐姐,打他们。”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