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数分钟后】
……那个阿谨好轻。
比影子还轻。
可是他没有温度,在他身边我的爪牙同样无效,气息也是薰衣草与雨水的气息。
那就是阿谨,我不会错认阿谨。
沈凌用力嗅嗅鼻子,从薰衣草和雨水中,又嗅到了一点被烧焦的稻草味。
……所以,是梦里那个身着婚服,曾经差点就掐死我的阿谨吗?
有两个阿谨?
不,不对,阿谨是她见过最强大温柔的存在,阿谨自始至终都是完整的,阿谨绝不会脆弱到分裂自己……
“愣什么?走快点!”
折断手臂又被用力向下压了压,沈凌脸色一白,咬牙忍住了差点漏出口的尖叫。
她一丁点都不想在阿谨以外的低等生物面前示弱,尤其这个低等生物是黎敬学。
黎敬学……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那噩梦般盈满卧室的血腥就扑面而来。
沈凌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标,她回归教团的最终目的。
黎敬学见她彻底不动了,便用单只手来握住她被折起的手臂,另一只手腾出来推她往前走。
他们需要绕路走过刚才那堵坍塌在长廊上的废墟,此时正翻过一道架在水面上的小石桥,桥下因为爆炸而倾斜的水面虽然还能维持平静,但已经被教团内部接二连三的爆炸逼得越发倾斜——
廊下的水面本就是这长廊幻象的一部分,在一座座符文结界的相继摧毁下,它失去了伪造物理平衡的能力,斜角从30度颤巍巍地变成了90度。
所以此时桥下的场面是有些恐怖的,好像他们翻越的不是水面,而是深深的看不到尽头的悬崖瀑布。
沈凌又被黎敬学推了一把,这次他还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连走在最前方的廷议会主席也顿下了脚步。
大概是觉得可能手臂折断后她察觉不到痛了,黎敬学停止推搡,手伸到她的头发里,直直地去撕拽她藏在里面的猫耳——
沈凌惨叫一声,眼前一黑。
但同时她那个才冒出头的小计划因为愤怒豁然变大,从未仔细考虑过什么前因后果的行动派当机立断,就着他拽自己的力道极凶狠地向后一撞,不管不顾地用力往后顶。
她眼睛发红,眉毛倒竖,强烈的疼痛下真正凶得像只野兽。
谁也没料到这姑娘会爆发,谁也没想过她本质上还是个不怎么会做人类的凶兽。
黎敬学喉咙上的软骨被这头凶兽直接撞碎了,他目眦欲裂,痛苦与愤恨的表情交织。
他用力抓着沈凌受伤的手臂,想用疼痛制服她——哪想到发狂的野兽只会被疼痛激得更凶——沈凌力道不减,脚步不停,一路向后把他撞到了桥边。
小石桥根本没有围栏,黎敬学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扯着沈凌,混乱中向后一仰,直接摔了下去。
——下方就是垂直至空白深渊的幻象水面。
匆忙中这位总教长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只是和每个将死之人所做的一样——他紧紧拽住了自己所拽的最后一样东西。
依旧因为疼痛而视野模糊的沈凌,就这么被他连带着扯了下去。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而她步子跌跌撞撞,都看不清自己退到了桥边。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廷议会主席只愣了片刻,但第一时间就跑过去,伸手去拉——
没拉住,半大少年的手臂够不到她垂落的指尖。
沈凌坠下石桥。
时间在她的眼中拉长了,思绪也一并拉长。
她总是莽莽撞撞的,把黎敬学趁乱撞下去,从而为阿谨报仇就是刚才的小计划。
杀掉黎敬学本就是最终目的,她的爪牙在阿谨身边总会失效,而他们经过石桥、经过这个深渊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想到就去做了,她没什么后悔的,杀掉威胁阿谨的混账永远摆在行动第一位。
而且……
我也不会莽莽撞撞去送死嘛。
她咬咬牙,把舌头咬出一点血来逼自己模糊的视野变清晰,便低头,想去摸索胸前挂着的手提式收音机。
依旧挂在她脖子上,三个按钮完好无损,这是万幸。
可是……
沈凌动动手臂,惊愕地睁大眼睛。
——她两只手臂的臂骨在刚才的挣扎中都被扭断了,此时一根都动弹不得,更别提在坠落过程中去按动收音机上的按钮。
怎么……怎么会?!
不对,不对,是可以动的,应该是可以动的,可以扬起来,可以的,萨尔伽对她讲过,阿谨有次任务负伤时手臂几乎麻痹也能架弩射箭,她也可以——
【她被薛谨养的太娇气了,无论是哪个薛谨。】
动不了。
重力,疼痛,就连坠落刮起的风都成了阻力,沈凌的手臂一点都动不了。
……因为她不是身经百战的猎人,她的身体不需要紧绷,没有流线型的肌肉和长年累月在生死之间磨炼的臂力,更没有极端压力下爆发潜能的忍耐力。
她只是沈凌。
不擅长忍耐,撒撒娇皱皱鼻子就有人哄的沈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