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娘果然已冷笑起来:“原来如此,你可是觉得之前旁人都没生下孩子来,我怎么那么巧就有了二郎?你知道什么!”
凌云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因为当年后院的婢子,府里竟是一个都没留,我也是好容易才找到两个旧人,她们说,姨娘之前十年不曾有喜,而在二郎之前,府里也已有四五年不曾听闻喜讯了。”
柴绍心头一震,他自然听得懂凌云的意思:姨娘进府十年都没动静,在父亲去世之后才说有孕;那时父亲身子已有些不好,后院那么多人好几年都没人再有喜了;更蹊跷的是,在父亲去世后,莫姨娘不但遣散了所有妾室,就连伺候她们的婢子也一个不留……
莫姨娘抓着柴绍衣袖的手上一紧,脸上却愈发讥讽:“旧人?什么旧人?不过是些帮凶而已,当年家里的这些事,还不是她们帮着做的?我又不似三娘你这般有本事,平白无故便能说谁忠谁奸,自然只能一个都不留。她们这些人怀恨之下信口雌黄,也能算是证据?”
凌云依旧颔首:“姨娘说的是,后院婢子的确可能心怀怨恨。但凡事总有痕迹,后院有人有喜,有人落胎,厨房的厨娘,洗衣的婢子,乃至外院的管事,也总会有所知,有所闻。如今这些人府里虽然也是所剩无几,但终究还能找到几个,也能召回几个。把他们挨个问上一遍,必能知道真相。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便遮不住了,姨娘确定要如此?”
莫姨娘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去,冷冷地道:“那些被我赶出去的,自然各个都恨我,如今留在这府里的,人人又都怕你,这种事,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说完又朝着柴绍控诉道,“大郎你听见没有,李三娘要把长安城都翻过来查一遍呢,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外人会如何议论嘲笑?她这样做,不但是要逼死我,也是要逼死二郎!”
人言可畏,她的这话自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柴绍低头瞧着她那只青筋毕露的手,却几乎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等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片刻,他索性还是直接向凌云问道:“三娘,你昨日做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凌云道:“我让人去姨娘家里问了问,她家是否有长辈来自南边?结果姨娘家世代居于长安,婚嫁都在本地。”
这话一出,莫说柴绍茫然,莫姨娘也是皱眉看着凌云,目光又是警惕又是不解:“我家世代居于长安,难不成也是错处?”
凌云叹了口气:“柴大哥,听闻二郎的功夫是你亲手所教,你可曾发现他的根骨颇有奇特之处?”
根骨?柴绍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天沈英说过,二郎的根骨不适合练马槊,他其实也早有感觉:二郎不但练马槊事倍功半,骑射刀枪也不像自己当年那么容易上手,好在身体轻盈灵敏,一些小巧功夫倒是过目就会,天赋惊人。
只是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早产体弱的缘故么?他迟疑片刻才道。“二郎先天不足,身子骨是要弱些。”
凌云轻声道:“他并非不足,只是天生如此。柴大哥,二郎其实和小鱼一样,都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只是得剑走偏锋。而他们这样的人,都是出自南边的山林,中原人绝不有如此根骨。”
这件事,其实她也没想到。
那一日她觉得不对,只是发现莫姨娘和小环之间有些奇怪,怎么都不是情同母女、互相扶持的模样;沈英却是一见莫姨娘就觉出了蹊跷:柴家是河东将门,族人多是身材高大,臂力过人;而莫姨娘丰满白皙,一看就是京洛妇人,他们怎么会生出二郎这种南方山民之后来?待她们查得两边都不曾听说家里有南方人,事情也就昭然若揭了。
柴青绝无可能是柴家之后,而是莫姨娘乘着郡公柴慎急病而亡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
在这个世上,凡事自然有例外,保不齐莫姨娘就是十年无孕,一朝夫亡得子;保不齐两家远祖里有南方山民,柴青就是远承了他的血脉。但两件百里无一的例外居然凑到了一处,再加上小环的那些事情,这一切便绝不可能是意外之喜,只会是人为之祸!
柴绍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是了,当初他一见小鱼便觉亲切,却没意识到,其实是因为她和二郎有些像,都是一般的黑瘦矮小,迅捷过人;姨娘总说二郎是早产体弱才不似其他柴家儿郎高大,其实二郎从小到大都不爱生病,精力更是旺盛无比,这哪是有不足之症的模样?
其实回想起来,当年父亲急病去世,姨娘二话不说遣散了后院,随后才说有孕,没多久又性情大变,时常发落下人,家里的旧仆就是这么被替换殆尽了;而且她最爱让二郎跟着自己,总说二郎的性子和自己一模一样,大概正因如此,二郎才会事事都仿着自己来……所有的人却都以为这是兄弟天性,也包括,他自己!
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哄骗。
这一刻,他并不觉得有多么愤怒,反而满心都是说不出疲惫和苍凉。
莫姨娘的脸色也早就越来越难看了,只是还依旧紧紧地抓着柴绍的袖口,依旧在锐声反驳:“什么根骨,什么南方山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大郎,你不能听她胡说八道,不能如了她的意,她就是要把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