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恐惧就是权力,是他最后还能控制什么的证明。
“……公子!”
魂术的力量四下激荡。
小厮被裹挟着扔上了天,又重重砸进池塘,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水底,又有没有砸断几根骨头。他仔细听着斜前方的巨响,琢磨了一下,遗憾地判断:应当没有受太重的伤。
可惜,他当时的力量还不够,不然他会将这院子里头所有沉默的人都扔开,最好用力摔死――他憎恨他们在他难堪时的沉默。
小厮在池塘中挣扎。池塘不深,但他恶意地用力量将他不断摁下去。可惜是四月,天气暖和,冻不死人。
有人颤声劝说:“公子,那,那毕竟是……”
他掐着魂术,忍下几声咳嗽,漫不经心问:“你也想下去?”
就没人说话了。
但他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他才刚刚享受到控制别人的滋味,就被戳破了这个幻象;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这些人能看着别人羞辱他,却要劝他不去反抗?因为他父亲是家主,而他自己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病秧子。
连摆出去当装饰,都没人要。
他心中恨得滴血――带毒的血。那些毒一滴滴化为雾气,充满了他整个人,也充满了这座看似精致广阔的院落,一直到充满天地。他再次感受到那股骨子里的厌恶: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对这个看似磊落的豪族的厌恶。
他想用血中的毒铺满这里的每一寸角落,然后放一把火,把所有人通通烧死。
他太恨了。
池塘里,小厮挣扎的声响渐渐小了。而他冷冷地听着,觉得那池水中就晕满了他带毒的血。
这时候,阿沐回来了。
“哥哥,哥哥……哥哥?”
她背着剑,匆匆从外面跑回来,像一团腾腾的风,乍然吹满整个院落。
当她扬声喊出“哥哥”这两个字时,光明和热意也随之迸发,将一切怨毒都驱逐,也将一切刻骨的厌恶都驱逐。
“哥哥,这是怎么了?”
她飞快跑来,在池塘那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往里头看了一眼,低低发出一声惊呼:“啊!哥哥你别动,我来救人!”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也不想说话,就眯起眼睛,将那模糊的一幕收入眼底。
他看见模糊的阿沐拔出长剑,小心翼翼地划破他魂术设下的禁制,又将那个快没气的人拉上来。
“有大夫吗?去找大夫……你就是大夫?太好了,他给你!”
那一年阿沐十岁,个头像十二岁,力气像二十五岁。她轻轻松松将那湿沉沉的人丢了过去,还连重物落地的声音都没有――这灵力控制,倒是巧妙。
巧妙得让他不快。
刚才褪去的厌恶,再次侵袭而来。
他一动不动,就眯眼看她,看她又跑过来。
“哥哥,他们惹你生气了?那个是不是家主身边的人?哥哥这样做,会不会让家主生气?”她像是在紧张。
他反问:“你想如何?”
让他去给父亲认错、认罚?承诺说自己从今往后安安分分当个病秧子,不争不抢,由得旁人欺负?
“哥哥……”
阿沐的声音有点苦恼,但很快,她就下定决心。她蹦上来,拉着他弯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哥,你就跟家主说,是我干的。你让他们都这么说。这样,家主就只会罚我,不会罚哥哥了。”
他一震,心脏也跟着一抖。像是卑劣阴暗的心思被拿到阳光下,总是情不自禁发抖。
“……你说什么?”
阿沐急了:“哥哥,你怎么这时候笨了!要是家主生气,不给你看病、找药,那怎么办?你还生着病,不能受气也不能受罪,我皮实,我就算去跪一整天,也什么事都没有……”
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但他没有听。他已经没心思去听那些了。
“阿沐……”
他用力搂住她,突然觉出身上的虚弱和疲惫。沉重的心思和魂术,消耗了他全部体力,他只是靠着心中那一口恶气撑着,现在恶气一泄,就站不住了。
但没关系,有阿沐支撑着他。这个小太阳,明明灼亮惊人,但靠得这么近,却一点不会将人灼伤。
……真奇怪。
这是他的太阳,他一个人的。
她还在叽叽咕咕。一个十岁的孩子,小大人似地指挥他院子里的人,有模有样地给他收拾残局,还很威严地吩咐他们,让他们说一切都是她做的。
他歪在她身上,听了一会儿这让人心安的声音,又喝了最后一碗温大夫开的药汁,才说:“不必了,如实报过去就行。”
“哥哥,你不要任性。”阿沐严肃地说。
严肃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还是很可爱。对他来说,这真是个稀奇的体验。
他不禁笑了一下,说了一件无关的事:“阿沐,你从哪里回来?你身上有梨花的味道。府上没有种梨花。”
“啊……”
小大人立即心虚起来,忸怩一下,才小声说:“我偷偷出去察看线路了,哥哥,你千万给我保密!”
他有点纳闷:“线路?什么线路?”
她嘿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