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烟认真想了想,思索回答:“掌门说,我们是要当好这天下的‘活水’,又特意设了四样分工,我猜……我们是要壮大自身,首先获得生存下去的力量,而后尽力去救助百姓,行侠仗义。”
“也对,却也不对。”
“这……还请掌门赐教。”
“求人不如求己,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裴沐望向学堂。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山谷――这一派稚嫩的,却是崭新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你说的那些事,我们自然要做。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去研究‘术’。”
“术……是术法么?”
“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实用之术’。”裴沐拿起手里的纸,对着阳光观看。在明亮的天光里,这发黄的纸张纤维明显、薄厚不均,上面的墨汁也氤氲散开,但作为前任官员,裴沐十分清楚,相比笨重的、无法记载多少内容的竹简,她手里这看似不起眼的纸张,可以掀起多大的波澜。
“衡烟,这就是‘实用之术’。苏逢的法子不需要用到多少灵力,便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只要掌握了方法,也能制造这东西。”她缓声道,“同样地,农部的主要任务不在我们自己生产多少粮食,而在找出方法,培育更好的种子、设法增长粮食产量。他们一旦成功,再将种子推广开去,就能养活更多的人。”
“工部去研究营造,研究更多节省人力的器械――他们最近研究的犁是不是效果不错?这也是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的东西。对了,记得吩咐下去,让苏逢找他们,看能不能用器械将文字印在纸上,手抄实在太慢,浪费人才。”
“是!”
“药部,研究灵丹,却更要研究无需炼丹炉就有良好效果的药物。天下又非人人能炼丹,可人人都会生病,若一味重丹轻药,只不过是让平民百姓更加无力反抗王公贵族而已。”
“还有侠部……”裴沐想了想,忽然失笑,“算来,他们可是最单纯了,只需要加强自身武力,保卫好崆峒派的成果,防止别人抢夺。衡烟,对侠部,一定要做好每日教诲,要让他们多和其他部的弟子交流,没事就去帮帮忙,出了力,最后成绩也算他们一份,否则我怕他们修武不修心,最后反而欺负同门。其他几部也是。千万要让四部齐心协力,不能内讧。”
“所谓‘活水’,不仅仅是我们去帮助别人,更是要让天下人人都有能力,自己帮助自己、为自己做主。甚至,我希望有朝一日,人人皆做得官员、做得皇帝,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而非生来苟且,就一世苟且。”
裴沐出神片刻,又摇头自嘲:“我真是想得太远了。”
“……是!不,不是,我是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按掌门的教诲去做!”
赵衡烟竟然呆了一会儿,才慌慌张张、磕磕绊绊地回答。
裴沐有些奇怪地看去,却见这情感内敛、性格严肃的属下,竟然红了眼睛。她讶然道:“衡烟,你怎么了?”
“我……属下,属下无事。”赵衡烟别过头,按了按眼睛,“属下只是想……世上能有掌门这样的人,实在太好了。属下能跟随掌门,也实在太好了。”
裴沐一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傻孩子。”
其实,她也只比赵衡烟大三岁而已。
曾经的赵国公主、而今的崆峒长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裴沐还想鼓励她两句,却被突如其来的寒风一吹,不由捂嘴咳了两声。
“掌门,让药部的人看看吧?”赵衡烟立即担忧起来,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她那副如临大敌的神气,似乎立刻就要冲去药部,将部首拖过来,不立马给掌门治好就不准走。
裴沐一边笑,一边摆手:“没事,只是点经年累月下来的小毛病,我一直在调理。”
“可是,掌门……”
“走吧,再去看看农部的情况。”
崆峒派不断发展壮大。
三月,山谷内的丹师做出了第二版的改良千金方,在维持药效的前提下,进一步降低了丹药的成本。与此同时,他们还开发出了能够快速止血、消炎的外伤药。
裴沐让人带着止血外伤药前去任城,与驻城的戍边将军王翥取得联系。
赵衡烟问:“掌门,为何不推广千金方?”
裴沐当时正专注察看苏逢改良的纸张,闻言笑笑,说:“衡烟,你知道,虽然我们重视千金方,但在为政者眼中,它虽然昂贵,却并非必须之物。”
“属下明白。您是说,王翥不会将千金方放在眼中?”
“是此时此刻,他尚未将千金方放在眼中。”裴沐纠正道,“但我们知道改良后的千金方的价值。所以,我们要等一个时机,让它充分被人重视。”
“时机?”
“不会太久。”
裴沐放下纸张,望向北方。从山谷向北远望,视线被山体阻挡,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却像看到了什么重要的场面。
“衡烟,我们不会等太久。”她重复道。
很快,三师兄代表崆峒派,带着药物去了任城。
任城距离崆峒不远,是大齐北部最大的城市,也是戍边大将军王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