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回到了以前,他们和原家小七郎快马游走凉州、行侠仗义的旧日时光。
黑夜如罩,万马齐奔。原霁年少清厉的声音在马场上下令:“绊他们的马,摞倒他们的马!别管用什么工具,把他们弄下马再说!
“束翼,你去把马场上的缰绳都解开,把马场上的马全都放出来!
”十步,啄马眼!有一个算一个,全给老子下马!
“你们躲什么?我凉州铁骑天下第一,屈屈漠狄军算个屁!都给老子上,谁往后躲,大家看见了直接宰了!
“军令如山,事急从权,谁敢违抗!”
漠狄王惊骇,他眼见着原霁和这批兵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原霁那一百个人冲入阵中,各种下三滥招式全都招呼过来。
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在沙场上如马蜂窝一般乱窜,给人捣乱——
“拿马粪糊他眼睛!糊他!”
“把他衣服剥光,推到水潭里去,他是什么王来着?”
漠狄王胡子翘起,听他们肆无忌惮地招呼着过来扑杀他,何其大话!精神抖擞的老人家将一个人扔砸出来后,后脑勺被一团马粪砸到。
漠狄王气得发抖,跳上马追杀他们:“老子听得懂你们大魏话!”
这一百个年轻郎君们不慌不乱地拍着马屁,一下子如鸟兽散,各个潇洒逃命:“妈呀,那个老头子说大魏话,吓死我了!
“不打了不打了,原霁你上!”
战事严肃,死伤过眼,却被他们闹得如同儿戏一般。
漠狄王浑身无力,硬生生被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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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师望所领的马贼一伙人,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人。一百来人,在战场上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这伙人得到薛师望的传讯,策马立在沙丘上方,盯着下面青萍马场上的战事。
他们原本也想杀进去相助大魏,但是看了半晌,发现下方战争有原家七郎的指挥,自己等人下去,只会冲乱节奏。
他们凝视着下方,讨论半晌后,才派出数人画了面旗帜,扛着旗跑向马场。
他们边跑边喊:“原将军率五万兵来援,原将军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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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刀相撞、旗动鼓鸣,耳力敏锐的人抬起头,看到了沙地上跑下来的人和旗帜。原霁反应极快,立时招呼:“束翼,我二哥来了,你带兵去接应!”
常年和凉州军作战,漠狄军队中自然有听得懂凉州话的。
漠狄军一听五万大兵,就开始慌乱。
漠狄王奋力稳住局势:“别被他们骗了!他们哪来的五万兵?原让要守玉廷关,根本不会派人来这里……谁又砸我马粪!”
砸他的人,是翻上马背、浑身被血和泥污所染、却笑容戏谑调皮的原霁。
少年郎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个老头子半天。
原霁忽然一改口音,说了一口字正腔圆的漠狄话:“你们大王才是哄你们!你们听着,我是原家七郎,我人在这里,我二哥当然会来援助!”
原霁对震惊的漠狄王扬一下下巴,颇为自得:身为凉州好儿郎,谁还不会说两句漠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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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江山,关幼萱行在最前方,苦哈哈的司仪和宾客们或骑马或骑骆驼,跟在后方。
原让不让他们这队人再深入了,恐遭遇敌军。原让时刻关注着战事,头顶的侦查鹰们拍着翅膀,在寒夜下来回盘旋;关幼萱则和其他人一起眺望,等待原霁。
时辰一点点过去,离戌时三刻越来越近,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变大,几乎掩盖不住。
关幼萱不理会那些,金黄光氤氲,她绣着雀鸟云纹的深红裙摆铺在骆驼上。骆驼载着她登上沙丘,她向暗黑的遥远望去。
许久许久后,从远而近,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地震动声。城震有声,他们一起抬目。
银河如带,悬挂天际,山丘沙河一重又一重。天上明月如从水中打捞而出,空气中流窜着越来越近的血腥味和杀伐气息。
所有人屏着呼吸,看亮晶晶的水洼上,银色水光飞溅,众骑士踏河而来,英姿勃发!
铁马巍峨破云,黑甲嶙峋穿山!
离去时百人,归来时千万。月光下,胄甲铜盾森森,原霁沾着血点的脸孔、英俊的眉目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自古功名,独属少年。
隔着山川丘陵、银光清湖,沙尘滚滚,一身黑红戎袍、沾染血污的原霁翻身跳下马。
背着光影,彪悍不羁的小野狼一脸汗污血渍,他牵着棕马笑起来,露出白牙。清风徐徐,关幼萱捂紧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