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禁军换防之时,苏亦行穿上了黑色的兜帽斗篷,悄无声息地去了郡主处。
她提前让尚青云安排着支开了众人,摸进了郡主的房间。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宫里也没有生火,冷得像是冰窖。
苏亦行紧了紧衣裳,进了郡主的寝宫。
她四下寻了寻,总算是在角落里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郡主。她摸黑走了过去,郡主抱着膝盖坐在寒凉的地上,垂着眼眸,声音冰冷:“我过,不许进来,滚!”
“是我。”
苏亦行蹲下身来,郡主缓缓抬起眼眸,看到了苏亦校她双目无神,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苏亦行:“你来做什么?”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去哪儿?”
“出宫。”
郡主望着她:“出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回来。你想散心,就去找青云。”
“我不是想散心,我想让你永远地离开这里。”苏亦行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郡主的手冰冷,苏亦行都怀疑她握住的不是活饶手。
郡主苦笑着:“除非是我死了。”
“对,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将一只药瓶塞进了郡主的手中,“我连夜调配的毒药,喝完之后的症状会和乌头草中毒一般。倘若你死了,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将你送出去。”
“出去之后呢?我…我能去何处?”
“祁年生前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由他兄长照看着。他兄长,祁年其实并不想当太医,迫于父亲的威压才入了宫。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悬壶济世,救治穷苦的百姓。所以,我将那家药铺买了下来,若是你能出去,我将它送给你。”
郡主的眼泪蓦地涌了出来,她张开胳膊抱住了苏亦校两行泪滚落,起初她只是啜泣着,后来渐渐变成了失声痛哭。
苏亦行抱着她,心中难受极了。她应该早些做决断的,却一直想着待自己站稳脚跟之后再送走她。拖来拖去,到如今祁年已经死了,她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郡主哭了良久,似乎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
待她平复下来,夜已经有些深了。
“我只要喝了这药就可以了么?”
“还需要你办一件事。”
“何事?”
“明日子时,让你的贴身宫女换上你的衣裳去沐园的池边与云朵见一面。”
“就这么简单?”
苏亦行点零头。
郡主思忖了片刻,忽然握住了苏亦行的手腕:“你这么做,若是太子殿下知晓,岂不是…会责罚你?”
“他知晓的。若是没有殿下的首肯,我哪里能调动东宫的侍卫。”
郡主有些惊讶:“殿下…连东宫的侍卫都肯让你来调动?”
“你或许不知道,最近东宫的事情。”
“东宫怎么了?”
苏亦行简略了一下东宫近来发生的事,郡主果然对此一无所知。她沉默了片刻,对苏亦行道:“其实我知道姑母的一个秘密,或许能帮到太子殿下。”
“什么秘密?”
“太子军中有姑母的人。”
“谁?”
“杭铎。”
苏亦行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杭铎是我母亲一族的远亲,穷乡僻壤里来,投奔了我姑母。姑母原本瞧不上他,但他自己争气,去考了武举,拔了头筹。姑母便将他的家人接到了京城里来,是照顾着,其实是在要挟他。这件事…是我爹做的……”
“那你告知我…”
郡主咬着牙,双眸里满是血丝:“我恨他们!他们何曾将我当成过自己的亲人,我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姑母少时待我好,不过是希望我现在能为她所用。她若真心待我,断然也不会见我嫁给太子。她疑心想让八皇子登基,而我终究也只是一枚弃子……”
“明明都是亲人,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郡主看着苏亦行,苦笑道:“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幸运。行儿,你爹娘和兄长都疼爱你,就连太子殿下都视你为珍宝。你自然不会懂,旁人为什么要为了权势和金钱争得你死我活,泯灭人性。”她哽咽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不过如今看来,你能得到这一切,是因为你值得。”
苏亦行红着眼眶道:“将来有一,你也会得到一切的。祁年那样爱你,他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她抱着郡主道,“你还要记住,我们是手帕交,是姐妹。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将来有人疼爱。”
郡主哽咽着“嗯”了一声。
两人紧紧抱着,今日一别,以后相见便难了……
从郡主处出来,苏亦行心里堵得慌。上次尚青云中毒时过她家中之事,她和郡主的处境其实相差无几。只是相较起来,尚青云更懂得明哲保身。
她来这里许久,除了她和夏青青,竟然从未见到哪个女子能过得如意。哪怕是死去的施良娣,归根结底也是个不幸的人。
她回到寝宫,瞧见了宫女月楼。她正和侍卫梁烨四目交缠,发觉她的到来,又连忙移开了目光。苏亦行走上前去,两人齐齐跪拜。
苏亦行瞧着他们:“梁侍卫,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