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有着许多的富商豪绅、大户人家,虽是逃命,但在这个休息的空当,有的烧了火盆,有的摆出桌椅,稍乐观些看,这也是回难得的经历。
下午阳光温和,隐约有了几分暖意,停了将近四个时辰的队伍重新忙活起来。
耿平将油布藤绳以及些小工具收起来,宋绘往来时的路看了片刻,缓缓眨了两下眼,跟上动起来的队伍。
这么一走便是三日。
一路上,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慢慢累了三千余人,途中也有些人有不同的想法,分散逃往其它方向,但总归来讲,大部分人都觉着留在绍南一片不□□稳,至少要走到有城防力量的阳平。
耿平也是这个想法。
宋绘对自个儿成了包袱的现实很清楚,她应了耿平的建议,继续跟着大部队移动,去往阳平。
他们一直在路上,消息不灵通,不知绍南经了最初几日的屠杀抢劫,暂 找回了几分安稳。
这份安定里夹着几分颓废,尸体在街上随处摆着,血渗进雪里凝住,但也有了少数几个地方在这片死气里渐渐恢复了生机。
虽热闹,但到底不是往日的绍南。
以庞统为首建起来的新秩序与之前大有不同,街上已经看不见衣着华丽的商贾官员和意气风发的公子书生,来来回回的更多是拖家带口的农民、山匪和小商小贩。
他们还陷在某种狂热里,看不惯便出手打人,如果到最后还不磕头道歉便杀了,看到女子便拖进屋里享用,起初有的人脾气上来还会不小心弄死,到后来一方熟练一方认命,古怪的和平共处下来。
这类事虽不频繁,但每日都有,乱世中命如草芥,无非也就是这些事反复...
庞统是大宁人,不至于将人都给杀了,留个空城。
没来得及离开的文人,还有些个没劣迹的官员以及颇有家产的商人自愿又或是被迫成了他第一批人手,顾愈便在这么个文人还有些地位的情况下入了城。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头发盘在头顶上打成髻,用白帛包住,缠上丝绳,光看模样确有那么个学富五车的样。
他入城后,神色堂堂绕着街巷走了一圈,在临时搭起的茶肆边坐下,等着去宅里打探情况的下属回来。
片刻后,穿着麻布衣裳的男子在顾愈对面坐下。
方沛神色恭敬的朝他低了低头,交代道:“宅子里住进了另外一些人,我试着问了问,他们好像不知道宅子原主人的去向。”
顾愈喝了口茶,垂眸思考了片刻,“那得在城里待几日了。”
“大人,要是被叛军知道就麻烦了,出城后从长计议,有耿平在,女主子应是不会有什么事。”
顾愈脑海里闪过宋绘笑弯的眼,手急着节奏在桌边轻叩了几声,淡道:“无事,他们还没这本事把我留住。”
微风拂面,明媚的阳光从城墙边探出头,顾愈表情淡漠的抬了下头,“你去各处转转,看能不能找见知道的人。”
方沛似还想说什么,看见顾愈表情,将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低声应了是,“等会儿我去哪儿找大人?”
“武德巷。”说完,顾愈放了茶盏,先他起身,踏着雪离开茶肆。
他太正大光明,一路上和好几队叛 军擦肩而过都没被怀疑身份。
他走了半刻钟便到了武德巷,推着正门进到写着他姓氏牌匾的宅邸里。
绍南城破,许多宅子都成了无主之物,强占了屋子的一群人正在堂厅用饭,吃饭喝酒,闹得不可开交。
顾愈偏头往人声鼎沸的方向看了眼,立在雪里听了片刻。
没人管制,他们说话没什么规矩,钱和女人是最常提起的词,期间还提了几句远在临安的皇帝,口气嚣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简直大逆不道。
顾愈并未气冲冲的进去和人辩论,这事没什么意义。
他抚掉肩上的雪花,抬步往偏院去。
叛军冲杀进绍南城也就几日,人数也不多,占不了也没这个时间将所有院落都整理一遍。
宋绘院子还没人来过,雪积了小半人高,隐约可以看见藏在雪里的人,横七竖八。
顾愈弄开雪,都是不认识的脸,尸体已被雪冻硬了,横七竖八摆在院子里,看上去有几分渗人。
他没什么表情蹲在尸体边看了片刻,而后将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收起来倚立在院墙上,推门进了屋。
屋里比外面还冷上几分,桌上放着冷掉的茶水和糕点,虽摆设还是他走时那样,但已没了人气。
顾愈走了一圈后,在宋绘常窝着看书的矮塌边坐下,他右手搁在矮桌上,一下一下叩着指关节。
人应是逃了,但这个乱糟糟情况,逃走并不意味着平安,...换句话讲,这个情形,根本没万全之策,不管哪个选择都不会安全到哪去。
正想着,冷风将半开的窗户吹得吱嘎响了一声,顾愈偏头看见顶盖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的棋篓,目光稍顿,原本温和的神色冷下来,带上几分沸腾的杀意。
他收回目光,垂眸,又恢复了儒雅温和的模样,就像刚才冷漠凶狠只是错觉。
他拍掉扣在桌上书本面上的雪,握着书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