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陆嘉时从知道沈辞远去世之后想问的问题就多到数不过来。
可是好像已经被碾压过的自尊心重新如同沥青一样铺陈,他又要死扛着那张不愿意跌份的脸面,始终不愿意开口问一句沈辞远相关。
正如姜晴说的那样——他心里梗着呢。
黄碧云写“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作斗争”,陆嘉时则在庄家已经下桌的情况下独自在赌局之中负隅顽抗。
和梁以霜姜晴一起拜访沈毅的前一天,星期六,姚松在篮球馆打球,陆嘉时临时起意就去了。梁以霜则回了梁淑玉那里,好像交作业一样不情愿。
当天陆嘉时总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好像回到年纪很小的时候即将面对排斥做的事情那样,头一次无比赞同梁以霜说他别扭——毕竟他答应得还算果断,看起来也并不像会怯场的人。
姚松当然不知道梁以霜的过往与爱恨恢恢,看陆嘉时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还以为两个人又小打小闹,朋友之间这种事情见太多。
“又跟霜儿吵架了?”
闻声前先接到一瓶水,冰镇的,陆嘉时皱眉扫姚松一眼,好像年纪大养生的老干部,很是不赞同,默默放到一边没动。
“好好的名字被你叫这么土。”陆嘉时低声吐槽。
“啧啧啧,何止名字好,在你眼里人家哪儿哪儿都好呢。”
“……吃醋?”
“……我吃个屁醋!”
他明明小陆嘉时半年,可男生之间不是自称爹就是哥,“怎么着,心里难受给哥说说?”
陆嘉时甩了个冷眼给他,“没吵架。”
“没吵架你垮着个脸?”看陆嘉时不想说话的样子,姚松忍不住碎嘴起来,“这都五七八年了,我也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你就折在她梁以霜身上了。那咋办,忍着呗,你记着咱们隔壁宿舍那个学土木的老余不,他女朋友多能作啊,我看着都头疼。前两天发朋友圈,领证了。”
陆嘉时睫毛微动,“她不作。”
姚松想了想认识梁以霜的这些年,至少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从来都不是作的那一类,有些话不能放到明面上说,上学时他们男生之间都默认和梁以霜谈恋爱一定很愉快。
毕竟按理来说,恋爱中往往男人更讨厌束缚与责任,梁以霜完美规避二者。
“我知道,霜儿肯定不作。那你俩不就是小打小闹,你搞点浪漫哄哄她就好了。”
陆嘉时不会搞浪漫,听姚松轻描淡写地出谋划策,没忍住笑了笑。
姚松看他那深沉的样子就感叹道:“初恋啊,初恋真是忘不掉啊。嘉时,大学那会儿我可就跟你说过,趁着年轻得多谈恋爱,不然就跟你现在似的,想走也走不出去。”
陆嘉时无限回味那句“初恋真是忘不掉”,梁以霜是他的初恋,可沈辞远又是梁以霜的初恋,看来姚松说得没错。
“真没吵架,你少操心。”
聊胜于无的解释,陆嘉时还是说了一嘴,姚松显然不信。
出篮球馆之后陆嘉时送姚松回家,都快要到家楼下,他突然地问了一句:“像老余女朋友喜欢作这个事,他能忍一辈子吗?”
怕姚松听不懂,陆嘉时又换一种说法,“假如说两个人有无法调和的点,凑合着过下去是不是结果总会失望。”
好像是陆嘉时第一次萌生退意 ,又或者想要跳出自己思想的禁锢去旁观一下他与梁以霜的这段感情。
姚松可算正经了几分,“能调尽量调,实在调不了的话,能走多远都尽力了。”
下了车还不忘调侃,“你怎么谈恋爱跟个小女生似的?是不因为跟霜儿要名分被拒了啊,别怪我说,大家都年纪轻轻的,可别一个个地跟下饺子似的英年早婚啊……”
陆嘉时皮笑肉不笑,听姚松单叫一个带儿化音的霜字觉得可爱又滑稽,冷声骂他:“少放屁。”
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后还是跟姚松谈过的原因,陆嘉时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虽然觉得疲累,但心头好像豁然开朗不少。
他太渴求与梁以霜长久,反而容易忽略及时享乐这一准则。
而心里依旧较着真跟沈辞远比,嘴上又不肯提那个名字分毫,答应去看他爸爸似乎也是一时冲动的决定。
十一月开始供暖,室内温度升高很快,陆嘉时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大衣,想到什么又从口袋里抓了两个东西出来。
梁以霜在厨房忙碌,看他进来直把人往出推,他则笑着伸过手臂,掌心躺着两枚单独包装的曲奇饼干。
梁以霜手里还拿着锅铲,明知故问:“什么呀?”
陆嘉时说:“下班的时候他们在办公区吃零食,我吃了一块很好吃,就给你带回来两个。”
她说他小气,“你怎么不买一包呢?还抢小姑娘的东西。”
他脸颊有些烫,好像小猫喜欢把食物叼走储藏起来,他当时下意识想的就是给梁以霜带回来尝尝。
“明天再给他们买。”
梁以霜吃了一块之后点点头表示对味道的赞许,接着转身继续炒菜,陆嘉时看不到她的表情,正准备回房间去换衣服,通过排烟的嗡嗡声不真切地听到她讲话。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