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到了当妈的心态,费尽心思地把陆拂拂哄回了床上,替她掖上了被角。
或许是喝了太多酒了。酒气,馥郁的胭脂花香,他身上的劣质油墨的味道,尚未散去的饭菜味儿混在一起。
熏得他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全身冒火,心里忡忡乱跳。
外面秋风咆哮,他收拾了碗碟,擦了桌子,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都干了,好不容易歇下来,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陆拂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嚷着要吃肉的模样。
然而第二天一早,陆拂拂又和没事儿人一样,精神抖擞了。
秋意渐浓,黄河冰冷肃杀的寒风席卷了整个上党,朔地苦寒,四处可见木叶萧萧。陆拂拂一双手整日泡在冷水里,指腹泡得皱巴巴的,冻得指节红肿粗大。
还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痒,看起来是要起冻疮了。
怕这小暴君看到了又要多生事端,拂拂白天在他面前从来不敢多挠。晚上躲在被子里又挠又抓,痒得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
然而,好景不长,还是让牧临川给发现了。
晚上端菜的时候,牧临川忽道:“这是什么?”
“什么?”拂拂有些没回过神来。
少年面无表情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近前:“这是什么?”
拂拂心里打了个突,露出个讪讪地笑,悄悄地把手往回缩。
少年指尖使了点儿力道,箍得她紧紧的,抽也抽不开。
他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摊在掌心,目光如刀沉默地刺了下来。
落在她冻得皲裂的手掌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少年狡狯如狐,敏锐多疑,拂拂本来就没指望能瞒他多长时间。但牧临川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她,还是把拂拂吓到了。
“这……这几天天气太冷,冻得,你——”
少年猝不及防地截住了她的话头,他抬起眼,红瞳里几乎冒火儿,怒火中烧地看着她,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陆拂拂,我说过,我虽然断了腿,但还没废物到需要你来养!”
拂拂被他这一顿发火弄得莫名其妙的,耐着性子,辩解道:“我真没事儿,再说了,只靠你一人养家,这点钱够干嘛啊。”
少年浑身一僵,乌云密布,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多了你这点儿钱又能干嘛?”
少女理直气壮地说:“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啊。”
“我之前在永巷里洗衣服不是洗惯了的吗?你之前都能狠得下心,怎么现在就看不过去了?自尊心受挫了?”
此话一出,少年就像是被一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火焰顿熄,面色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抬眼看向了她,唇瓣抿得紧紧的,眼里竟然有几分惧意。
“……”
拂拂自知失言,抿了抿唇,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埋汰你的。”
牧临川面如金纸,额发低垂,碎发覆盖了眼睫,还是一声不吭。
烛火跃动了两下,噼剥地爆开了一朵烛花。
“不会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牧临川忽道。
“什么?”
他一副厌世的表情坐着,血红的眼宛如血玉般幽深,他无甚表情地抬起眼,唇瓣白得像鬼:“以后再也不会了。”
拂拂被他看得心里忡忡直跳,心里无端觉得空落落的,慌乱无措地错开了视线。
“好好好,我不去行了吧,都听你的。”
这话都是哄小孩子的,第二天,拂拂眼睛眨也没眨,又准时去了酒肆打卡上班。
她没忘记,牧临川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掌,翻来覆去打量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点儿红肿。
寒风凛冽中,当街卖字,手要不停地写,总不能戴手套。
拂拂没绷住噗嗤地笑了,笑着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还说她呢,这小暴君也冻出冻疮来了吧?
她可不是什么娇气包,穿越前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