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微。
一星烛火落在少女深邃的瞳孔中,摇曳出一线清冷的光辉。
伴随着烛花“啪”地炸开,曳开幢幢光影,桌前的少女像是被惊醒了,微蹙着眉头,揉了揉额角。
少女未束发,青丝垂落腰际跪坐在桌前,如瀑的秀发勾勒出窈窕的腰臀。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襦裙,圆润白皙的耳垂饰以葫芦形状的白玉耳坠,光华内敛,逼人得不可直视中,又含着些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仔细一看,她的容貌竟然与大郑夫人、裴姝都有几分相似。更贴切地说,是大郑夫人与裴姝均匀了些少女的姝色,论容貌,这两人是远不及这少女一般动人。
“王妃不看书了吗?”侍女笑着询问道。
少女,也正是顾清辉,微微摇首,嗓音如风中泠泠摇曳的铜铃:“不了,你去收拾几件衣服,过几日我们去上京。”
“上京?”侍婢无不愕然,“好端端地怎么要去上京了?”
顾清辉嗓音低了下去:“无他,只是想念族中亲人罢了。”
“许久未曾回京,”顾清辉喃喃道,“也不知阿父与阿母可好?”
还有
眼前掠过了少年昳丽的眉眼。
顾清辉叹息了一声,微不可察地念道:“文殊。”
时人崇佛,乳名多与沙门释教有关,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年天子,小字正是“文殊”。
夜色转浓。
自书斋中出来之后,牧行简大踏步地回到了寝室。
临近屋门,却又迟疑了一瞬,低声询问门前的侍婢:“王妃歇下了吗?”
侍婢摇头:“未曾歇下,王妃说要等殿下回来。”
等他回来?
牧行简面露讶然之色,朝侍婢微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回不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少女正跪坐在案几前,低眉顺眼地缝着春衣。
牧行简沉默了半晌:“明月,你还没睡?”
顾清辉侧过身来,抬眸道:“殿下。”
牧行简在她面前坐下:“在做什么?”
目光触及她手上的针线,不赞同地蹙眉:“这种事交与仆妇做便是了。”
顾清辉摇摇头,失笑道:“这不开春了,妾又要出趟远门,便想着提前做好了,到时候等天气暖和了殿下能穿。”
牧行简一怔:“你——”
顾清辉心平气和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温声道:“殿下有所不知,方才妾趴在桌上小憩之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家中的阿父阿母。”
“细细想来,妾自从嫁给殿下之后已经许久未曾回京了。也是时候回去探望父母了。”
男人又一阵缄默,黝黑的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思绪,“明月,这真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吗?”
顾清辉并不与他对视,“妾也愿意为殿下分忧。”
两人一时无言,死一般的沉寂在两人当中缓缓流淌。
牧行简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半晌他站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侧身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神情。
“明月,委屈你了。今日我去书房睡。”
“若我登基,”男人顿了顿,慎之又慎地说,“必许你后位。”
顾清辉扯了扯唇角,唇边泛起了淡淡的苦笑。
后位吗?她并不稀罕。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牧行简罢了。
只是,她为他做尽了一切,却总感觉到两人之中还存着那永远挥之不去的隔阂与疏离。
她早晚就料想到,为了对付文殊,牧行简会将她送入上京。
于是,她自己主动提出了这件事,本以为他会迟疑会辗转反侧,却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无声地同意了。
……
三日后,玉寿殿内。
陆王后病倒,竟然引发朝野震动,这消息传入后宫时,大郑夫人正低着头修剪佛前的花枝。
芙蓉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阿陆非但夺得了圣心,甚至还笼络了群臣。”
笼络群臣
又几个后妃能做到。
前朝的这些老头儿个个心高气傲,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她们这些以色侍人的妃嫔。
大郑夫人闻言只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事已至此,想拉这阿陆下马只怕是难于登天。”
谁能想到,她费尽心思找来裴姝,又好生打扮了一番,送上了牧临川的床,牧临川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一刀直接割开了她的喉管。
裴姝的死令大郑夫人一阵唏嘘。
搁下了手中的小剪刀,大郑夫人心平气和道:“不过,我最近得了消息。”
“荆州那位长乐王妃不日就要回京省亲了。”
“顾清辉入宫,看她还能猖狂几时。”
一个是如今的新宠,一个是世人皆知的白月光。
孰轻孰重,她还等着看好戏。
……
王后病倒并非一件小事。
后宫众妃嫔闻风而动,不日便携礼至昭阳殿探望。
周充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陆拂拂。
少女确实是病了,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地坐在几案前,像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