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陆拂拂惊叫了一声,浑身炸毛,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
竟然是多天未见的牧临川。
牧临川低垂着眼,浑身带血,乌黑的发梢与纤长的眼睫都在往下滴血。
他伸出苍白冰冷的手,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又有几分冷冷的杀意。
陆拂拂浑身吓得直打哆嗦,以一副“你有病吗”震惊而愤怒的视线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勾着唇角嗤笑了一声,将错金刀塞到了拂拂手上。
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手上又塞了把凶器。
拂拂愣愣地握着冰冷的刀柄,看着牧临川的目光更震惊了。
“想杀了我吗?”少年手心覆上了她握着刀柄的手,嗓音玉润慵懒,循循善诱般地低声道。
大半夜被吵醒,陆拂拂有点儿窝火。
她一把推开了牧临川,惊疑不定地反问道:“我杀你做什么?”
牧临川反倒是愣了。
他又凑近了点儿,脸上表情骤然冷了下来,阴郁恹恹地问:“你不想杀我?”
“当真不想杀我?”
说着又捡起了错金刀,握上了陆拂拂的手,逼着她往自己赤裸的胸口捅。
感觉到利刃抵上了少年胸口,拂拂一个哆嗦,差点儿跳了起来。
她慌忙地挣开了手,刀刃一偏,只在少年胸口留下了一道嫣红的划痕,拂拂恼怒地道:“你有病。”
刚刚牧临川握着她的手劲儿大到足以刺穿他的心脏。
要不是她动作快——想到这儿,拂拂还有点儿惊魂未定,苍白着脸问:“你干嘛要作践自己?”
牧临川眨眨眼,揩去了眼睫上的血珠:“你不是怕我吗?”
陆拂拂怔愣了一下,无语道:“我怕你也不代表我要杀了你吧?”
黑夜中的少年,犹如一道鬼魅飘忽的鬼影,猩红的眼里如有缭绕不定的雾气。
拂拂翻身起床,点上了油灯。
灯火骤然亮起,刺得他好像不大舒服地微微皱起眉,眼睛闭上又睁开。
这时,陆拂拂才看到了牧临川的模样。
少年看上去就像是从血泊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恶鬼,浑身上下凉意惊人,嗓音好像都透着股冷意。
少年一向不好好穿衣服,衣襟大敞着,露出光洁白皙的胸口,方才刀刃划破的胸膛渗出了不少血,顺着嫣红一路往下滴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少年嫣红的乳|首。
拂拂看了一眼,头皮发麻,脸上发烧。
妈呀,真骚包。
陆拂拂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敢再看了,慌忙移开视线,蹙眉催促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牧临川好像这才回神,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把衣襟给拢上了。
又是一片安静。
经过方才这一番争执,少年发带滑落,乌发如流水般自肩头流泻。
半垂着眼,把玩着手上这把刚刚沾了自己鲜血的错金刀,漠然疏离地像是快要隐在了这一汩似月光的烛光中。
天知道,他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捺下杀了陆拂拂的欲望。
烛火就像是地狱的烈焰,一点一点灼烧着他的肌肤。
牧临川呼吸骤然急促。
浑身烦躁得又想要杀人。
他有病。
他知道他有病。
他是九五之尊,是为人教一方之主的人皇,不受任何规则的拘束,善恶、正邪、黑白……道德于他没有任何意义,法律于他不设限。
他拥有空前的自由,一切皆许可,一切皆荒诞。
他如同了打破羊圈的绵羊,不用再受牧羊人的领导,他能尽情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然而这同时也使他迷失了方向。
少年垂下眼睫,嘴角扯出点儿讥讽的弧度。
他可忘不了,自己被接回王宫后不久,阿父厌恶的眼神。他长在寺庙里,于政事一窍不通,那男人大骂他是个废物。把一个根本不想当皇帝的,推上皇位,这是件多么讽刺的事。
牧临川扯了扯唇角。
他一直在寻找着自我的价值,却又深知“我”究竟是个多么荒谬的概念,到头来只能站在旷野中茫然无措的哀哀鸣叫。
怪诞、病态、丑陋、模糊、疯狂、矫情,这就是他。
少年一副厌世的模样,阴沉沉地坐着,忽而又捂住眼放声大笑起来。
他无从发泄这无能为力,无从发泄这焦躁。
除了杀人。
只有杀人,只有杀人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只有千佛窟中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作品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只有在那一片天地中,他是不容于世的天才。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认为。
那男人骂他是废物,众人骂他是暴君,他痴迷于佛事,曾经效仿汉昭烈帝,三顾上京名寺宝严寺,躬请当世尤善于绘画雕刻的了慧。
了慧却大骂他灭绝人性,雕画出来的东西毫无审美价值,用色一塌糊涂,是个不折不扣狂妄自大的庸才。
他当即便叫人把了慧拖下去杀了,自己动手把他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