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烧了八柱香,滕子俊都已经痛得晕过去了,花有财才最后替他上好夹板。
滕定本想来看看情况就回去的,没想到是长公主亲自替儿子医治,再加上右都御史呼延大人也在医馆,他怎么都不好走了。
滕子俊被人从里间抬出来,看见父亲一直在外间守候,激动得什么痛都值得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在意嫡出的大哥,他在家里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隔三差五的闹出点事,其实就是想引起父亲对自己的注意。
今天他本是和一群公子哥去飙马,太过得意忘形,才从马上摔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父亲却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
滕子俊在里边做手术的时候,看到长公主专注的为他缝着血管,一针一针,仿佛在做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他又亲眼看见,宋先生用钉子,固定自己已经断裂的腿骨,一寸一分,丝毫不肯马虎。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口里嚷嚷着要保住腿,可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这条腿,是被他们修修补补捡回来的。
为了一个御医都说了的“不可能”,长公主和她的师傅,花了两个多时辰。
“父亲!我错了……”
滕子俊哽咽道:“若是我的腿能好,请您把我送到军营里去,我不像这样浪荡下去,我要凭我自己的力量去建功立业!”
滕定愣住了,自己这个没事就惹事的小儿子,摔这一次摔清醒了。
花荞笑到:“滕将军,三公子的腿还需要慢慢愈合,不能操之过急。最近这三日,骨头会非常痛,也请公子多多忍耐。
在腿骨长好之前,千万不要对它再有任何伤害。我们医馆里有轮椅和拐杖提供给三公子使用,好了之后,再还回来。”
海英推了个木制轮椅出来,他们把滕三公子抬上去,这比直接抬着他好多了。
滕定对着花荞拱手道:“男儿的腿,是他顶天立地的资本,长公主为我儿保住这条腿,等于给了他新的生命。滕定无以为报,定将为大明尽忠,死而后已!”
海明提着几副内服药出来,还有陈氏的外敷止血生肌复原膏,并交代滕三公子,要连续到医馆换药观察七日。
等到滕定父子离开,花有财从里间走了出来,连连摇头道:
“老啦!就这会,师傅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陈大夫从药房出来,拿着笔和纸,激动的冲了出来:“宋先生!您刚才往骨头里打钉子,老夫闻所闻问,也从来没有想过用此等方法来对碎骨、断骨加以固定。
只是那钉子在身体里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吗?骨骼长好之后,需不需要再取出来?”
“青铜钉不容易生锈,但我这样用其实也很冒险,就看后面恢复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出血或感染。骨骼长好之后,可以再开刀取出来,毕竟是身外之物。”
大明对大夫开刀做了严格的管制,对四肢的治疗已经是最大的限度,还好是位公子,若是位女子,想得到花有财、陈裴的救治,是万万不可能的。
“师傅,将来他这条修补过的腿,会比另一条腿短一些?”
刚在阿爹在磨滕公子腿骨的时候,花荞心里就有这个疑问:磨掉了,不就变短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需要留一些让骨头生长的空间。滕三公子不过二十上下,身体抵抗能力强,复原的希望还是很大。”
呼延锦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在与师傅讨论刚才的手术,她对医术的执着,甚至超过了对仵作术的着迷。
送花荞回宫的马车上,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
“以前见你给尸体动刀,只觉得你勇敢,执着于在尸体上找到答案。今天看你在活人身体上用刀用针,则不是‘勇敢’二字能够形容。”
呼延锦轻轻捏着他掌心中的那只小手,小手则用手指头在他手心里划着圈圈。
“我问过阿爹,若是他在场,又能开刀,吾伯父的伤能不能活?阿爹说,在大明不能活,但是在现代,这样的伤,只要救助及时,救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呼延锦没有料到,她竟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天在昏暗的火光中,她坐在地上,手死死按着伤口,可血却依然从她指缝中渗出来时,她满脸的惊恐和绝望。
那是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花荞仰起脸又说:“今天我去看琬琰了,她告诉我,昨天,巷子口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我昨天很晚才回去,并没有听府里说有人来找。兰溪不会到府里去找我,难道是齐明珠?”
“照琬琰说的模样,我猜也是她。”
“她找我……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离开教坊司的时间,和林龙枫离开的时间相差不过三天,他们现在应该都和易呈锦在一起。”
朱瞻基在南京时,便借着花荞说朱文至不是真龙天子一事,否认了朱文至的身份。回到北京师后,甚至不许提到他时,再用“朱”姓这个名字。
大家说起他,又用回了易呈锦这个名字。
“林龙枫曾替易呈锦杀过人,他不走,早晚也要被查出来,可明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