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雅娟坐在收银台后织毛衣,这件毛衣是骆静语的,墨绿色高领款式,色调很雅致。阎雅娟针织手艺是一绝,用的毛线又好,骆静语相信衣服完工后,质量绝对可以媲美商场里价格几百上千的毛衣。
说起来,他的手工启蒙老师就是阎雅娟。
小时候,父母还在福利工厂上班时,别的小男孩调皮捣蛋到处疯玩,骆静语就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阎雅娟身边,看她做各种手工,串珠啊,缝纫啊,针织啊……他从小喜静,一坐就能坐好久,给他一堆布头剪刀画笔针线,他能给奥特曼捣鼓出一身新衣服来。
有儿子在,阎雅娟就没管收银理货,都让骆静语去弄。骆静语毕竟是个大小伙子,没正经吃午饭,下午时肚子就饿了,直接从货架上拿了一桶薯片来吃,路过饮料货架时,又顺了一瓶橙汁。
阎雅娟瞪他,骆静语不好意思地笑:【我饿了。】
【晚上回家吃饭,你姐姐姐夫今天要来。】阎雅娟放下毛衣,比划着手语。
骆静语吃着薯片,想了想,回答:【我不吃了,接了个单子,时间挺赶的,今晚必须要开工。】
阎雅娟没勉强他,知道儿子这几年挺拼的,有时候忙起来没日没夜连轴转。她很心疼,却也明白儿子能有今天的成绩不容易,一个耳朵听不见、又没上过大学的年轻人,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只能比普通人更努力才行。
下午4点半,冯大姐来超市接班。骆明松和阎雅娟都年过半百,体力精力跟不上,只能白天看店,晚上雇了冯大姐看店到9点。
等阎雅娟和冯大姐交接完钱款,母子二人走出超市,骆静语又拉上帽子戴起口罩,双手插兜大步往前走。
阎雅娟追上几步,拍拍他手臂,骆静语扭头看向老妈,阎雅娟神情不满地比划:【走路别驼背,小伙子精神一点。】
骆静语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弯了一下,轻轻点头,腰背也挺直了一些。阎雅娟叹口气,一脸嫌弃地挥手赶他:【走吧走吧,看着你就烦人。】
坐地铁回青雀佳苑,骆静语到家时已经6点。
他肚子好饿,先给自己煮了碗面,又烧开一壶水,把室内室外二十几盆花草料理一番后,他看向柜子上那只灰色陶缸,心想,该开工了。
骆静语给“鸡蛋布丁”发微信。
【好大一头鱼】:鸡蛋老师,我回家了,今晚计划做葵百合一朵,你是要觉得没有问题,明天我做完百合三朵。
骆静语的工作室就在客厅,长方形的空间里,没有餐桌椅和沙发茶几,只有一张硕大的白色工作台,和两排摆满各种工具材料的柜子。
他开起热空调,换上一套舒适的藏青色运动服,泡好一杯茉莉花茶,把需要的工具材料都准备好,正式开工。
所谓手作烫花,是一种起源于欧洲的手工艺术创作,上世纪四十年代被一位日本女性艺术家演变发扬,成为一种独特的手工技法,现已传播到多个国家,包括中国。
它的制作流程是以各种不同质地的布料进行裁剪、染色,做出花瓣和叶片,再利用特殊的烫花工具——烫镘,熨烫后粘贴不同型号的铁丝,最后组装成一朵花。
烫花艺术入门不难,但要做得精致逼真就需要多年学习、沉淀。因为是全手工制作,所以技艺精湛者做的每一朵花都能栩栩如生,并且可以永久性地保留花的形态色泽,使之成为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是市面上的量产绢花完全无法比拟的。
在国内,因为近些年汉服文化的流行,烫花艺术更多地被应用到发饰、衣饰和首饰上,大件作品也会应用到室内陈设、秀场布景、高级宴会以及高端展览等场合。
不可否认,这是一门小众艺术,而骆静语接触这门艺术,已经十年。
他端坐在工作台前,拿着笔在新缎固糊布料上画花型。
一朵葵百合有六片花瓣,每片花瓣由两片单瓣花瓣组成,一个单瓣花瓣又要用两片布对贴,用以增加硬度。所以,单是一朵葵百合的花瓣部分就要用二十四片布料做成,整朵花连叶片、花蕊和花茎都做完,需要四、五个小时。
骆静语这晚只打算做一朵打样,如果想一口气做完三朵,那就要熬通宵。尽管成品只需三朵,他还是打算做四、五朵用来比较花型。
就和鲜花一样,每朵烫花因为花瓣染色、熨烫后的形态不同,样子也是千姿百态的,他要看哪三朵搭配在一起会更美。
骆静语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后,时间便过得飞快。
世界静谧得让人安心,房间温暖,花茶清香,眼前的布料和工具都像是有了生命,正在他灵巧双手的操作下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模样。
这是骆静语做过成百上千次的事情,以他现在的水平,已经不用担心会把布料染坏、烫坏,他享受其中,一点儿不觉得乏味。
他的烫花老师曾经当众说过他很有天赋,作为一个男孩子,他静得下心,又很仔细,有钻研精神,人还谦虚。骆静语当时好难为情,直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那一天,同期的女学员们投射到他身上的探究目光。
其实没有老师说的那么夸张,骆静语做烫花,纯粹是因为喜欢。
从十五岁时第一次看到一朵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