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沙渐起,声响似冰雹打在铁皮屋子上,车厢都在晃动一般的,紧接着就是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原地区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呢。
西爱死死的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捏着把手,一只手捏着包袱,朱成仁站在中间,“大家不要怕,不要怕,我们这是跟风沙在做游戏呢,你们看外面,外面的是保卫我们的人。”
他的两手张开,往前弯曲的伸展着,指了指窗外,有人立着枪,箭簇一样的在那里站着,头上是安全头盔,脚底是黄沙百里,五米一岗。
西爱听着保育员惊呼,“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在,那么多的风沙,怎么能站的住呢。”
是啊,那么大的风沙,怎么能站的住呢?
在黄沙漫天,起风的夜里,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到底是怎么站的住的,又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
她不懂。
一点也不懂,但是她隐约知道,这不是傻。
不是简单的缺心眼。
她脸贴在窗户上,一眨不眨的往外看,看着列车驶过的时候,有人敬礼。
看着他们的头顶,是一顶灯,一顶头灯,只有那一束光对着列车在致意。
他们的身后,是一根一根的绳子,把每个人连接在一起。
她扭过头来,问朱成仁,“为什么用绳子?”
“因为风沙太大了,这样子人不会被吹走。”
“为什么站在这里?”
“因为有他们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
朱成仁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车厢外的人,太多的事情了。
讲不清,道不明。
摸了摸西爱的头,“你很聪明,很聪明。”
西爱点点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喜欢读什么书?”
西爱就窒息了,她的学业,大概就跟着黄沙百里一样,漫无边际的。
但是又不想要人瞧不起,便大模大样的,“诸子百家,略懂。”
一边说,一边斜斜的眼神,看了朱成仁一眼。
略带着得意,略带着聪慧。
朱成仁大笑,西爱也得意的笑。
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她平日里不笑,眼神是高高挂起来的。
可是笑的时候,像是藏起来了一个月亮,跟黄梅如一样,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
朱成仁一顿,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孩子。
“你妈妈,是黄梅如是不是?”
他在黄梅如办公桌上看过这个孩子的照片。
这个皮袄子,是当初他们的保卫部出去打猎的时候,皮子黄梅如买回来了,说是给女儿做袄子穿。
雪白雪白的。
没有一点儿杂质的。
只有尾巴那里一点儿,挂在了胸前做了个雪球,带着一点儿黄。
朱成仁是去接孩子们的,他们来自各地,然后在青海那边汇聚,由他带到罗布泊附近安顿下来。
等下车了,西爱自己摸了摸脸,两天的时间,她的脸干巴了。
黄梅如出来的时候,她衣服都没换,带着一股子硝烟的味道,手上还带着炸药的粉末,急匆匆的,“什么事——”
结果就看见西爱了,心砰的一下,不太敢认,但是又觉得像。
直到朱成仁推了西爱一把往前,“怎么了,自己的女儿认不出来了?”
黄梅如的心啊,又是酸,又是痒的。
蹲下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吗?谁跟你一起来的?”
“我离家出走了,没地方去,来找你。”
朱成仁原本想见证一下母女想见,基地里就喜欢这样的事情,结果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离家出走?
他看西爱一眼,觉得自己心口疼。
家里人不得急死了啊?
黄梅如也麻爪了,吭哧了半天,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爱看她神色,打量了一下,很有眼力劲儿了,觉得自己没来错,她妈跟她想的一样,比较好欺负。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