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程皇后含笑道:“这是陛下所做的御诗。”
众人:……原来如此。
既然是颂圣之作,谁还敢面露讥讽,岂不成了对陛下不敬?孙晓嘉更是第一个紧紧地阖上嘴,恨不得拿缝衣针给缝上,早知道阮林春这般狡猾还留有后手,打死她也不会说那些话。
阮林春念诵完整整一百首诗,方才将那个纸包呈到皇后跟前,恭敬道:“臣女自知腹内草莽,不敢贻笑大方,因此亲手抄录陛下旧作数卷,以达圣听,也慰娘娘相思之苦。”
程皇后命人供到佛前,拍了拍阮林春的手背,叹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月贵妃一旁看着,目光几能噬人。这一大一小当真演了出好戏,过了今日,势必会有人称赞阮家忠君,就连程皇后也会得到垂怜——毕竟这些诗句是为了慰藉她的相思呢。
其实,月贵妃实在误会了,阮林春事先并未告诉其他人,不过程皇后临场应变极强,配合得好罢了。
至此,程皇后一系可谓大获全胜,倒是月贵妃先因阮林絮颜面无光,后又不熟悉皇帝御诗,显见得她并未将皇帝放在心上——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月贵妃忍不住冷笑,“阮二小姐当真是在乡间长大么?我瞧着怕是翰林苑的学士都远不如你。”
阮林春比猪八戒吃了人参果还舒坦,惊喜不已,“娘娘真如此认为?谢娘娘抬爱!”
月贵妃:……她明明是在嘲讽,这人听不出来么?
可遇上这样没皮没脸的对手,就连她也没法子,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月贵妃只能勉强笑道:“阮姑娘真风趣。”
连贵妃都出言夸奖,众贵女自然不甘落后,在她们看来,这不是吹捧阮林春,而是为圣上歌功颂德,只要是皇帝所做,哪怕狗屁不通,她们也能夸出花来。
阮林絮立在廊下,眼看阮林春众星拱月一般被簇拥着,胸中怨妒难言,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来捧个人场——人人都发表了意见,独她静默不语,莫非是对皇帝诗作有何不满么?
可是之前受了那顿羞辱,阮林絮心如刀割,又因久坐四肢有些乏力,等她一瘸一拐地过来时,却不料被哪个鲁莽的小蹄子绊了一下,竟令她跌倒在地。
阮林絮气恨难当,待要找出那肇事之人,谁知抬起头时,却看到众人讶异不已的目光。
孙晓嘉嘴快,“天哪,你头上怎么了?”
阮林絮下意识地摸向耳后,那块方巾不知何时已经脱落,指尖触碰到的,是那日烧焦之后、又被她剪得参差不齐的乌发。
大夏朝的女子素来以青丝委地为荣,寻常人没事都不会剪发,何况又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训,除非得了疥癣或者癞疮之类的顽疾,否则,谁都不想在头上动刀子。
阮林絮这模样,难免让人怀疑她得了什么恶病。
众人齐齐朝后退了半步,就连月贵妃都面露嫌弃,下意识抚了抚衣袖——阮林絮往她宫里来了好几回,自己不会也传染上虱子了吧?
太可怕了。
第15章 . 施针 等等,说那话的是少爷,这阮姑娘……
因着御花园中的意外,赏花宴最后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阮林絮始终闷闷不乐,瞧她的模样,恨不得大哭一场。大概是自暴自弃,连方头巾也不戴了,任凭鸟窠似的乱发披散着。
阮林春冷眼看着,并不出言安慰,喜欢招摇过市,就得做好随时出丑的准备,阮林絮本可以不去,这都是自找的——她当然知道阮林絮并非得了疥癣,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剪发呢,难不成跟那回的眉毛一样,也是被雷给劈焦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一个人能被闪电连劈两次,这运气也太逆天了。
阮林絮看她老神在在的模样,心情自是更加郁闷。
阮行止一下朝,听说今天的赏花宴出了事,还以为是阮林春丢人现眼,正要开口责问——让她不去她非要去,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她一个乡下来的能做什么诗?
谁知目光茫然四顾,看到的却是阮林絮神昏气丧的泪脸。
阮行止:呃……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忽见上月底来颁旨的那个黄太监冉冉过来——正是他传达程皇后的口谕,请阮林春进宫。
阮行止长袖善舞,对谁都不肯得罪,“公公,您怎么来了?”
黄公公皮笑肉不笑,“皇后有旨,赏阮二小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他着重在二小姐几个字上,阮行止便是再傻,也听出是阮林春投了皇后的缘,这丫头居然真有两把刷子。
忙不迭地代替女儿收下,“谢娘娘洪恩。”
黄太监轻咳了咳,“娘娘还交代了,阮二小姐正在青春年少,不妨多裁制几件新衣,下回进宫,若穿上这些绸缎做的衣裳,娘娘会更加高兴。”
这是怕其他人昧了阮林春的赏赐。
阮行止虽然确有那么点充公的意思——这黄金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买好多亩庄田。
可黄太监都这么说了,阮行止也只好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眼睁睁的看着侍人们将东西抬去阮林春房中,几乎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