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府的马车低调的停在路口,而后林昌盛下了车,脸色晦暗的步入那充斥着靡靡之音的教坊司中。
虽是低头快走,可教坊司来往的都是权贵皇戚,他长平侯府的世子又不是无名小卒,哪个又轻易忽略他去?
几乎林昌盛刚一踏入教坊里,就有那权贵子弟将他认出,更不乏那同朝为官的同僚,戏谑看他坐等好戏。
有那不愿得罪的就相互挤眉弄眼的谐谑,有那仗着父辈有从龙之功的新贵,不惧得罪人的,就嬉笑着上前挤兑两句,看那长平侯世子咬牙切齿的模样,觉得格外畅快。
鸨母热情的让人将他给迎到了贵锦院。
林昌盛死握着拳,在那些权贵或异样或看戏或嬉笑的神色中,涨紫着脸上了阁楼。
林苑正苍白着脸坐在绣床上发呆,突闻她香阁的门从外头打开,心脏猛地一跳,慌乱朝房门的方向看去。
待见来人是她大哥,她在吃惊之余也不免松懈了紧绷的两肩,高高提起的心这方回落了下来。
今晚那鸨母特意让人压着她沐浴梳洗,还颇为隆重的将她施粉描眉的打扮了番,直骇的她以为那鸨母受那晋滁授意,是欲逼她开始接客。
“大哥如何来了。”乍然见到亲人,林苑惊喜中又难掩酸涩,忙下了地朝他走来。
林昌盛握着拳立在原地,看着那提裙款步走来的人,看她挽着慵妆髻,穿着轻罗纱,做楼里乐妓的轻浮打扮,他清俊的面庞一瞬间浮过愧,怒,耻等激烈复杂情绪。
他似乎是想掩饰这些,可在林苑看来,他的强忍无疑是失败的,此刻他的面上因用力忍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
林苑奔过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
“三妹,自打你出事,府上竭尽全力为你奔走,不吝重金与人情。只是至今日,已彻底无能为力。”
香阁内的菱纱灯跳着晕黄的光,照着双方的脸庞看起来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林苑的手按上了桌沿。她隔着方桌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我知道的大哥,府上已为我做过诸多,日后不必再为我奔走了。”
林昌盛今日来说的却不单单是这个。
他移开了目光不与她对视,沉默了会,晦涩的问她:“你今后……有何打算?”
林苑何其聪慧,当即就从他这话里听出旁的意味。
她身子一颤,而后僵直的看向他闪避的双眸,发问:“大哥想要我有何打算?”
林昌盛握了拳别过脸去。好半会,放似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三妹,既到这番田地,还望莫要太过惜命……当以清誉为重。”
林苑面色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
“昔年妹夫被提拔为左都御史时,三妹你贵为朝廷命妇,逢年过节皆可入宫拜见皇后宫妃,是何等的端庄清贵……你再看看你如今。”林昌盛沉重的话里隐含几分规劝:“还是要保的清白,日后到泉下对那符家也算有个交代。”
空气中有莫名的气氛在流淌,有人面庞上那乍然亲人的欢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有何不清白?”
林苑的陡然一声质问令林昌盛惊愕住。
“永昌二十年发起战争致民不聊生的人可是我?”
“抵御叛军不力,致国破家亡的人可是我?”
“牵连无辜妇孺,将人充进教坊司的人可是我?”
“这道门外花天酒地要行侮辱事的人,又可是我?”
林苑手心按着桌面,强撑着自己消瘦而孱弱的身体,与她大哥直视,分毫不让:“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旁人害了我,却硬是将不清白这三个沉重字眼让我背负!”
“我自问为人堂堂正正,双手干干净净。我的清白不在旁人的嘴里,只在我的良心与良知上。”
“大哥,我亦明白如今长平侯府的艰难处境,所以不愿拖累府上,望大哥回去禀明父亲,至此之后……便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将林苑二字从族谱上除掉罢。”
林昌盛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脑中反复回荡的是那双清明眸光,含着隐隐灼光,让人竟不敢直视。
这里的事,当夜就有人禀了太子府上。
晋滁一身常服坐在案前剪着烛心,闻言只动作略顿了下,而后就面色无异的令人退下。
田喜小心翼翼的将一小银镯子双手递上。
晋滁拿过来在掌心里翻了两下,凑近烛光下仔细查看。
“奴才问过那珍宝阁的掌柜的,他说这镯子确是出自他们阁里,是昔年……林家三奶奶订做的。”田喜见他们太子爷正眯眼仔细瞧镯内的一行小字,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下来:“因为当时林家三奶奶要求在镯子内侧刻名字,还要求左手镯子是从左往右刻,右手的是从右往左刻,那掌柜的觉得挺稀奇,因而对这对银镯就印象深刻。”
晋滁的目光盯在那名字上好长时间。
镯子内侧刻着的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三个。
“不是说一对?”
“打捞上来的时候,就见着孩子右手腕上这只。”田喜道:“另外一只大概是沉入湖底了罢。要么,就是战乱时候,弄丢了去。”
晋滁收了眼:“找个安生地,将人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