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大哥哥,那个草帽大哥哥呢?”
小女孩的声音让青松心头一怔地转过身,那双忽闪着的大眼睛除了盯着他,还有刚刚从领口探头出来的麦冬。
她歪歪头眨了眨眼似有怯意,直到青松把变成老鼠的麦冬放到地上以指解术恢复原貌,她才惊奇地笑出声。
“草帽大哥哥!原来是你!”小女孩兴奋地围着麦冬转了一圈,麦冬莫名难为情地坐在地上梳理着头发朝她笑着,然后敢怒不敢言的瞅向青松。
“我还怕兵叔叔抓到你们,那个爷爷也不是故意的。”小女孩左一句右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麦冬问她是不是糖人摊的爷爷。
“嗯,爷爷说银子烫手,兵叔叔就去追你们了。”
果然这障眼法在冥界的效用大减,连时间都短的可怜。可麦冬奇怪的是小女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
“这是我家啊,等妈妈回家。”说着小女孩伸手指着身后的一间小屋,仔细看这竟是附近最小的一间平屋了。顺势青松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面孤矗着一座楼台,但即如此它也比望楼看似矮了一截。
“那是什么地方?”青松低声问小女孩。
小女孩眨眨眼道:“望乡台呀,那是最高的地方啦!”
看来看去比了又比麦冬始终认为小女孩毕竟是童言童语,可青松还是皱了下眉。
“它怎会是最高的,城中心的幽都神殿才是吧。”
小女孩撅起嘴摇着头道:“才不是呢,望乡台才是,我和妈妈都在那里见过爸爸,那离着爸爸的地方最近,是最高最高的。”
麦冬听闻也心思一动,如果那“最低最寒”是某种意义上的呢,这岂不是更难找了。
正想间,前方赫然袭来一股阴寒,两人顿觉不对。几乎同时,那道黢黑的铁锁朝二人刺来,麦冬瞬时抱起小女孩闪躲过去。
“去望乡台!”青松低声喝道。
穿行了一条街就来到那片建着望乡台的高地,高地下波光粼粼的是一泓潭水,月下泛着浅浅藤黄。
“妈妈!”小女孩大声喊,那女子依旧神情飘然的坐在泉边,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才有了反应缓缓起身。
“你妈妈为什么会在这?”麦冬问道。
“妈妈掉下去,冻坏了脑子,关叔说在这她伤了冥灵。”
麦冬听不明白,青松说鬼族的冥灵就相当于人的魂魄。只是小女孩提到冻伤,这潭水表面看去清灵波动,不见霜冻寒气,看来底下另有洞天。
众人正疑,女孩妈妈忽然张开双臂奔向过来挡在麦冬和小女孩身前一震,背影定格似的缓身倒下。
麦冬快步搀扶她,青松闪电一样纵身施术挡下另一道钩锁。
“小子,快跳进水里。”
麦冬自是吃了一惊,青松是不是没听到小女孩说的她妈掉下去的后果,更何况这会怎能放下她母女不管。
“冥界有律,无作奸犯科不能枉杀同族,况且他是差吏的头。倒是你我,他才不管那么多。”
小女孩已经在女人怀里哭成一团,那勾魂虽已不在她妈妈身上,可穿刺炙烧留下的伤口似是越来越大。
顾不许多,麦冬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比着符书急画了一道定魂符,贴按在女人心口。
“小妹妹别伤心了,你妈妈不会有事的!”说完他也只能快步到潭水边。
“大哥哥!救救我妈妈!求求你!我只剩下妈妈了!”泣不成声的小女孩望着麦冬。
麦冬想要回返,青松一个气指便将他推进了潭里。只在跌进水里的刹那,他才听见小女孩伤心欲绝的喊着,小雪,再也没有妈妈了。
原来她叫小雪。片刻的沉闷昏眩,麦冬从杂乱的回忆中整理着思绪,他想要使个潜息术,但发现水下竟能让人呼吸,只是因愈来愈寒冷,这种呼吸近似窒息,让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什么叫痛彻心扉的冰冻欲裂。
不远处,缕缕靛蓝混着明黄,清幽搅扰着一片模糊不清的五彩斑斓,这景像并没有让人感到欣喜踏实,反倒凭添了更多的漂泊虚渺。
那片五彩斑斓里隐然有熙攘叫卖,又像是水下山石碰撞的清脆空响。麦冬强忍严寒伸手去探,身体竟慢慢被牵引一样离那片虚实越来越近。
一瞬间,麦冬眼前脑中涌入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王朝颠覆,宫宇倾颓,春花怒放,雪陷山崩。十里长亭两相送别的,泪湿衣襟的换了一对又一对;街头巷陌车水马龙的商市,日月交替着轮了一天又一天。
他像阵风一样略略地穿越了千年万载,只是轻轻贴面经过那些人和事,多是旁观偶有感怀,那些熟悉是被灌进脑子的,而那些陌生却让心间隐隐作痛。
麦冬渐渐习惯了这种深邃的苍老,只是不知道何时是尽头。不那么突兀的,一个熟悉的笑容在街市上映入眼帘又渐行渐远。
“筱易暖?”他想回头去看却不妨肩膀一痛被人往后拉扯,逐渐模糊又渐至清晰的斑斓褪去,青松一双冷静的黑眸略带焦虑的瞪着他。
麦冬刚想说什么,左手却一沉摸到了一个罐子,从那黄蓝旖旎间伸出后手上竟真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土黄坛子,只是坛口缺了一块,耳把露出灰褐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