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脏兮兮乱糟糟的时候还看不出模样,如今一打理,面容就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人前。
这个年纪的静楠,还领略不到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只是眨了眨眼,好奇道:“哥哥长胡子了。”
“……嗯。”荀宴一把按住她不安分动弹的小脚,“不可以露腿。”
小沙的衣裳对她而言又太大,静楠穿起来像过长的裙子,动作稍大,就会露出细细的脚踝及一截瓷白小腿。
这里毕竟是陌生之地。
静楠乖巧应声,顺着他的话文静地坐在床侧。
荀宴用手慢慢给她梳理长发,凝视着这大半年没见的小姑娘。
相较之前肉嘟嘟的脸蛋,她瘦了不少,五官亦长开了,愈发精致,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与人对视时,已经能够让人感叹一声漂亮。
乌发如瀑,唇红齿白,已然有了小小少女的美丽。
小荷才露尖尖角,也许就是这般感觉。
荀宴的眼神复杂,带着些许奇异的欣慰。
老父亲的感慨被来人打断,小沙惊奇道:“你……你醒了?”
虽这么说着,小沙依旧不大敢直视坐在床上的青年,即便他此刻神色平和,但锋利的眉眼就好似天生带着凌厉,让人不敢靠近。
荀宴已经尽量收敛了气势,但下意识的防备和刚刚经历过的激烈战斗让他身体微绷,看起来冷漠锐利,是小沙这种小渔民不曾领略过的。
飞快别过脸,小沙道:“那、那还要看么?”
荀宴颔首,“我确实有些不适,劳烦大夫还是看一看。”
偏僻小镇的大夫医术算不得高明,何况这位年事已高,眯着眼睛嗯嗯半晌,道:“脉象很顺,无病,那些外伤敷药就好。”
果然看不出来。
荀宴也算不上失望,对秦王那瓶药已经有了猜测。
那药,如果他所想不错,应该本来是给皇帝用的,所以定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
结合他如今的状况……可能是令人身体瘫软无力的药效。
至于会无力到什么地步,就要看接下来他的症状是否还会有变化。
在毫无所知的陌生环境,荀宴不会轻易露出短处,他面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小沙送客归来,道:“多谢小兄弟,待我回了府中,一定予以重谢。”
府?小沙因这个陌生称呼一愣,心道对方果然是位贵人,拘谨回道:“不必不必,那个……她已经给了我银子了。”
荀宴不置可否,再次递给他一块碎银,“酬劳还是得要,麻烦你午时前再帮我们雇一辆马车。”
这么快就走吗?小沙惊讶想到,又有点失望。
他独居许久,难得有了伴,何况静楠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但对方做了决定,小沙也无权插手,便只闷头做事。
用过早饭,不出半个时辰,小沙就又给他们带来马车和车夫。
临别时,荀宴给了他第三块碎银作为报酬。
静楠的小荷包里,其实已没有了碎银,但荀宴看过自己的衣物,意外发现袖袋中竟还有些碎银,相较起来,静楠荷包中的东西要贵重得多,也不能轻易出手。
他没有叮嘱静楠要格外注意荷包,任她晃晃悠悠地挂在腰间,反正如今荷包也变得破破烂烂,看不出珍贵之处。
最令他意外的是,静楠随身携带的,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似是除夕前洪琼枝所赠。
如今他使不出什么力气,这把匕首用在关键处,倒是能够护一护二人安危。
荀宴的心情算不上轻松,不知皇帝会如何来搜寻他们踪迹,他的症状也不知能不能解。
若真被捉住,他能够无恙,可圆圆……就不一定了。
他的视线太直接了,连昏暗的马车内都被静楠察觉到,她抬首好奇看了过去,大大的双眼仿佛在问“哥哥怎么了?”
荀宴不答,手一抬,小姑娘就倒了过来,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喜欢这样和哥哥亲近。
“哥哥。”扒着荀宴衣裳,静楠问道,“我们回去吗?见姨姨?”
“不回。”荀宴不准备瞒她,斟酌语句沉声道,“可能,我们很久都见不到他们了。”
这个答案让小姑娘呆了一呆,又问:“再也不回去了?”
荀宴摇头,低眸对视道:“会回,但是可能要很久,只有哥哥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想了想,静楠再问:“比这次看不到哥哥的时间,还要久吗?”
“……还要久得多。”
静楠生命中重要的角色已经很多了,她不再是那个刚刚下山无亲无友的小光头,在她心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不止是他,还有林琅、父亲、母亲他们。
荀宴不敢保证她能够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但也不能骗她。
听罢,静楠果然露出一点疑惑又失落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这其中内因,即便荀宴和她解释了,她也不会懂。
荀宴所奉行的,一直是让静楠学会成长、学会独立的养育原则,可他也并不想让她接触到那些残酷的权谋斗争,更不想让她意识到,在她喜欢的皇伯伯眼中,她不过是块磨刀石罢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