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德妃宫中的刹那,太子回头望了眼,夜风竟似迷人眼,让他看不清那道清瘦的身影。
能在这深宫屹立多年,除家世之外,太子深知,其中与母妃的智慧也大有干系。
但母妃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心软了。
与敌宽容,便是与己严酷。
思及德妃曾说的,即位后尽量善待秦王的话,太子唇边噙着冷笑。
明面兄弟,实则已成生死之敌。假如此时他和二弟立场倒转,他相信,老二对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
“圆圆,这一子不应落在这儿。”
偌大寝殿中,宫婢內侍侯了数十,正中唯有皇帝和静楠二人。
皇帝说着乏了要去歇息,转头就在这儿教静楠下棋,本是用对弈之法叫她学习一二,不过片刻就忍不住手把手了。
对静楠这惯于走直线的小脑袋而言,棋太过复杂,无论凶猛攻伐或隐忍守成,她皆不懂。
落了两子,静楠就失去耐心地想要离开,被皇帝一把拦住,这才有了此刻的画面。
“我不下。”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响,让宫人们会心地露出笑意。
在陛下面前这般直接的,只有这位小殿下了。
皇帝道:“为什么不下?很好玩儿的,圆圆过来,朕再多教教你,就会喜欢上了。”
不同于荀宴,皇帝到底居于人上久矣,他想做的,静楠就算有小小抵抗,也只被他当做小孩儿脾性。
再要动,皇帝便道:“明儿给你做三大盘绵心糖,不许不听。”
“嗯。”静楠眨眼,轻轻应声,有好吃的哄,就乖巧听话了。
但让她认真听教是不可能的,皇帝自言自语地拿着她的手落子,静楠就用另一手拈头发玩儿,玩得不亦乐乎。
明面上的老父亲和女儿各自开心,倒也融洽。
直至烛火燃半,万籁俱寂,皇帝的酒意才散得差不多,尽兴了。
全寿上前提醒,“陛下,小殿下已经睡着了。”
嗯?讶异地低眸一看,皇帝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蜷成一团,窝在他胸前睡得酣甜,任他一直握着手下棋嘀咕也毫不影响。
雪白的脸蛋被饰物压出道道红印,小小一团,可怜又可爱。
他顿时失笑,“罢了,本就吵了她许久,朕就不扰人清梦了。”
他唤来宫婢,“把公主抱到榻上去,朕往偏殿歇息。”
将寝殿让给小公主歇息,自己退而求其次,这种事已非皇帝第一次做,众人也就见怪不怪。
皇帝并未马上离开,他凝视了小姑娘的睡颜片刻,似在出神,等她睡梦中翻了个身,才惊醒般起身。
偏殿,早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守在那儿,在皇帝步入后,亲手呈上一封信。
信上火漆犹在,微微凸起,皇帝摩挲片刻,撕开一侧取信。
这是来自荀宴的信。
天水郡之事他早已处理妥当,在三月前,其实就已经想回京了。
皇帝未允,以让他熟悉军中事务为由,将他遣到了一处大营,又留他三月。
如今年关将至,荀宴请示他,可否回京过年。
即便荀宴不曾提过一字,皇帝也从和小姑娘的相处中大概得知,他是赶着回来兑现给静楠的承诺。
微微笑起来,皇帝将信置于烛火之上燃烧,对暗处人道:“磨墨,提笔,就道……”
他依旧没有同意荀宴归来,现今还没到时候。
着人代笔到一半,皇帝忽然想到什么,令此人停住,自己亲自接上。
写下几句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
这是天子御令,可跃过兵部,直接调兵三十万,绝大部分兵马,都要听此令差遣。
皇帝在信上这样写道:二月,南山行宫,可归。
…………
除夕前一日,静楠收到了许多来自宫外的礼物,天水郡、荀家以及在京城落脚的洪琼枝。
洪琼枝自然没有办法直接送礼入宫,她托了荀家人一起,送来的礼也很不寻常,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把匕首制成机关可以收缩,若不打开,甚至可以放进荷包中。
“这匕首太锋利了,当心划伤自己,殿下,奴婢帮您收起来吧。”
静楠摇头,想了想,把匕首塞在长靴中,稍稍一动,便是寒光厉厉。
宫婢无奈道:“殿下不愿就罢了,但记得在陛下面前可莫要随便用它,不妥当。”
不过,宫婢心中也晓得,能送进这乐安宫的东西,陛下那儿大抵都清楚是何物,能允许其进来,就是允许小公主用的意思。
拆了匕首礼盒,静楠再看向脚下的大盒子,那似乎只包了薄薄一层似纱似绡的外皮,外表大却不重,里面似乎有大半都是空的。
她好奇地用刀鞘戳戳碰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似乎是一个铁笼子。
忽然,铁笼子哐哐动起来,发出奇异声响。众人顿时警惕,正欲让小公主退后之际,却见她双眸瞬间亮起,“啾啾!”
听出是小鸭子啾啾的声音,静楠雀跃不已,高兴地催促宫人解盒,里面关着的果然是刚刚睡醒活蹦乱跳的啾啾。
能这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