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通体洁白,唯有尾巴尖儿一撮呈灰黑,仿若雪白的笔毫沾了点墨水,轻轻一甩,透着潇洒。
早在天水郡,静楠就随荀宴学过骑马,对这件事并不畏惧。
何况这马儿看着威猛,实则很是亲人,见到她就亲昵地俯首碰来,并舔了舔她的头发,将垂在肩旁的几缕头发舔得湿漉漉。
“上得去吗?”荀宴问。
静楠点点头,左右看过,手握上敷住马鞍的鞍绳,努力往上蹬了两下,成功坐上马背。
马儿轻轻嘶鸣一声,很快平静下来。
荀宴眸中闪过笑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原地一跃而起,就稳稳落在了小姑娘身后。
静楠好奇地把脑袋往后一转,被荀宴用手轻轻拨回去,声音在长日下少了分沉,“在马背上不要乱动。”
静楠不再摇头晃脑,立刻乖乖坐直。
扶正她的双肩,荀宴驾马带她慢慢往一条隐秘的街道踱去。
孙云宗在京城的地位堪称微妙,从公主府搬出后,他做起了布帛生意,因材质好价格压得低,瞬间就抢走了京城几大布庄的生意。
几座布庄身后东家都有来头,孙云宗同时得罪几方势力,不可谓不危险。
哪知他是故意如此,在几大布庄找上门后,主动赔罪,道出想要和他们合伙做生意的想法,并让出绝大多数利润。
由此,和那几位东家熟络起来,初步在京城结交一群小有势力的富贵之人。
布帛生意就此稳下,转头他又开起了酒楼,如法炮制,再次结识京中各大酒楼的幕后人。
他于经商一道极有天赋,几乎无论做哪一行都能大获成功,短短三年间,除却不能沾染的官营生意,其他几乎都有涉及。
难得的是,无论哪次遇到磨难,他都没有找过大公主。
二人偶尔来往,只谈风花雪月之事,绝不论其他。
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孙云宗天生擅长此道。听来是个市侩商人,偏因了谪仙般的容貌,令人无法厌恶他那满身的铜臭气。
甚至有人愿意举荐他为官,或将家中女儿匹配,都被他婉言相拒。
孙云宗道,他无意为官,也不知自己失忆前是否有婚配儿女,不可冒然与人议亲。
此举令他名声更盛,即便只是一介商人,地位在上京也已然不同。
他走的路听来顺利、毫无波折,偏偏,几乎无人可以重复。
这次相约之地设在一家柜坊——上京最为正规的柜坊长胜坊,由孙云宗和他人共同所建。
甫一入厅,看门人直接带俩人往上走去,那一桌桌围坐的人群,仅在静楠视线中一闪而过。
人声鼎沸,热火朝天,每人都在赌桌上专心致志。
静楠从未见过柜坊,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了又看。
“大人竟带了小……姑娘来。”孙云宗对静楠的称呼及时改口,不赞同地看来。
他的声音若脆玉击石,轻泠泠的,很符合他的相貌。
此刻作为执掌柜坊的东家之一,孙云宗气势略有变化,荀宴注意到,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尊敬之余,更有畏惧。
“无事。”荀宴道,“并不危险。”
他掌管的柜坊,当然不危险。然而瞧见荀宴对静楠近似轻慢的态度,孙云宗无来由生出一丝不悦。
兴许因为这是大公主的妹妹,他想,总见不得恩人的妹妹被怠慢。
他余光在小姑娘雪白的侧脸一扫而过,按下那股无来由的亲近感。
早在三年前遇见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了,如果不曾知晓小姑娘的身份,他会去调查一番自己和对方是否有关系,但如今对方贵为公主,而他不过一介商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干系。
唤来一女子,孙云宗耳语几句,很快,便有一位约莫十五六的少女进门,偎在静楠身旁,给她细细解说着这柜坊中有趣之物。
屏退多余之人,荀宴和孙云宗的这场对话算不得漫长,只续了两盏茶而已。
得他们允许,静楠随少女走至外间走廊,柜坊中略显昏暗,廊中置了四盏明灯,映出柱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神兽图案。
静楠踮脚摸去,凹凸的刻痕极为明显,四根柱子,图案各不相同。
少女对她解释,“这是貔貅、三足金蟾、龟,还有麒麟。”
听得似懂非懂,静楠透过栏杆间隙下瞰,依然只能瞧见乌压压一片脑袋,他们在桌上兴奋地做什么,完全不知。
忽然,楼下一男子似有感应,猛得抬起头,刚巧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是一双桃花眼,因主人的年幼稍显稚气,往里看去,清澈如许。
注意到他,其小主人还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男子却好似活见鬼,脸色唰得变白,瞳孔急剧收缩,一连后退两步,踩上小厮脚背。
“……老爷?”小厮跟着往上瞧,什么也没瞧见。
他们老爷素来沉稳,怎么突然像受了巨大的惊吓?
男子的神情尚未恢复,胸膛猛烈起伏几下,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上面是谁?”
“老爷忘了,那三楼应是柜坊幕后东家才能待的。”
“……嗯。”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