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帝传中书令、尚书令外,还传了御史大夫荀巧和另一名信重的武将。
他们将是这场比试的见证人以及监督者。
皇帝道:“朕知道,你们都有本事,能找来诸多帮手。但朕直说了,这次考校除却朕给的,其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若有一丝舞弊之举,被人察觉报道朕这儿来了,胜者直接为另一人。”
仿若一盆凉水,砸在两位皇子头顶,令二人发热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们不明意味地对视一眼,齐齐应是。
皇帝微微一笑,“关于你们的身份,朕也已着人做好伪装,只要不是你们特意主动暴露,不会有人发觉。”
不可以借助京中势力,更不可借皇子身份的威力。
听起来很是严苛,两位皇子心情凝重之余,却升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的确是考验真本事。
假如败了,那只能心服口服。
“望达,你上来。”皇帝传荀巧,指着案上一卷明黄布帛,“这则密旨由你收着,待比试有了结果,再用它来宣告太子之位。”
“喏。”
余光扫过荀宴,荀巧心知陛下话仍未尽。
说实话,起初看到阿宴在场,他还以为陛下突然要宣告阿宴身份,难得紧张了片刻。
听完一圈话后,荀巧已是心情平静,他甚至大胆地猜测,陛下是否要暗暗用同样的法子来考验阿宴。
“对了,还有一事。”皇帝果然再起话头,将任命荀宴之事三言两语带过,道,“他与你们不同,朕是当真外放他去做官的。不过,这也未尝不能成为你们的参照,阿宴尚未及冠,你们还年长几岁,不会畏惧于此吧?”
即便再不爽,兄弟二人也只得不情不愿点头,昧着良心夸了荀宴几句。
事情就此定下。
商议一番,众人离开清光殿时,已是月上中宵。
皇帝未留膳,他们也没有用膳的心情。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下,澎湃的心绪已占领一切,完全不会饥饿。
他们都赶着回去做布置,虽说陛下明言了不能借助额外的势力,但有些事,是无需靠这些也能提前做好的。
众人散得迅速,唯余荀巧、荀宴及静楠三人不急不缓。
广场寂静,月光倾斜而下,洒下一片银白,宛若雪色,又宛若糖霜,将三人倒影投于光滑的石板之上。
荀巧先声打破沉默,笑眯眯道:“那么点人手,够用吗?”
皇帝给荀宴安排的,乃是最为偏远的一郡,名天水。
穷山恶水多刁民,天水郡不仅物匮地贫,其民风亦是彪悍,连商贾做生意,常常都要绕过此地。
生计艰难,听闻天水郡有三成百姓都落草为寇,且与平民勾结,以劫财为生,在附近几个郡县流窜。
他们不伤人性命,只将钱财洗劫一空。犯案后若有官差去逮,便逃回天水郡去,当地百姓都护着他们,官差也没办法。
朝廷先后有五任郡守被折磨得主动卸任,冒着被降职处罚的风险,也要逃离这个地方。
皇帝能把荀宴安到此处,也是因为第六位郡守又递交了奏折,哭着说愿意降职离开天水郡。
和此地一比,大皇子、二皇子即将上任的地方都算得上世外桃源。
这也是他们没有过多争辩的原因,约莫是怕惹怒了皇帝,给他们也安排一个天水郡,才是欲哭无泪。
知晓天水郡的艰难,皇帝给了荀宴小小挑人的权力。
荀宴所择之人不多,依旧钟九以及上次京台大营的那些,不过这次只要了尚未成家的六七人。
算上他自己、林琅、圆圆,也不过十人左右而已。
“够。”荀宴道,“贵精不贵多,阵仗大了,反有打草惊蛇之险。”
荀巧颔首,“你胸有成算,我也不过多置喙,注意自身安危。”
说着,又嘀咕道:“陛下也太急了,连中秋都不让过就赶着你走,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
这时候,他颇为赞同夫人的意见了。
到底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不知心疼。
荀宴扬唇,“无事,每月我都会写信回京,只劳父母亲牵挂了。”
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荀巧就知道,荀宴决意已定。
荀巧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泠泠月光下,荀宴身形已然要高过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许多,清癯不失气势。一张俊雅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兼梅兰之丽与松竹之质。
与几年前刚进京的小少年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无论放在哪儿,都是极为显眼的俊杰了。
荀巧不由玩笑一句,“阿宴,先说好,此去山高路远,届时可别被人留住,再不回了。”
这“人”所指的,自是美人。
闻言,荀宴亦难得玩笑回道:“我尽量。”
名义上的父子再次对视,齐齐笑起来。
二人谈话时,静楠很是乖巧地在旁侧跟着,慢悠悠的速度于她而言也很是轻松。
注意到她抱着小鸭子时而小跑,时而慢走,荀巧好奇道:“圆圆,在做什么?”
“高。”小孩指了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