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楠望了他好一会儿,眨眨眼,“不要。”
“哦,为何?”
“哥哥送的。”小孩如此回答,伸手牵住了荀宴衣摆。
荀宴顺势看了眼皇帝。
眼神平淡,并无什么特别,但皇帝却立刻闭口,连他自己,似也没想到这个反应。
过了几息,他才小声道:“朕并非考验她,逗着玩玩而已。”
久居高位,皇帝甚少看见这样呆得可爱的小姑娘,便是他的几位公主,见了他亦尊崇有加,甚少露出憨态。
难得遇见,他不免起了顽心。
可惜地叹了口气,皇帝从怀中掏出夜明珠,“除了这颗夜明珠,盘中的东西也可以任选,圆圆想要哪个?”
小孩可不知谦让之礼,夜明珠要,盘中亦有想要的东西。
她挑了盘中的三块点心。
皇帝挑挑眉,正欲发问,就见小孩拿着点心走来,往他手中塞了一块。
“伯伯吃。”小孩道,往旁走了一步,“哥哥吃。”
最后,将看起来最大最美味的那块留给了自己,还不忘道一句,“静楠吃。”
皇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以致眼角笑出泪水。
“阿宴。”他边笑边道,“今后,你可得常带她进宫来。”
荀宴嗯一声,心底怎么想,便不得而知了。
二人议事,不便让小孩一直跟着,看她吃了糕点,皇帝便令宫婢带她出去玩儿。
随后转身,坐回书案旁。
荀宴此次进宫,为的乃是毛九田一事,和杨丰递给他的那块包裹。
丢去一本奏疏,皇帝道:“你且看看,杨丰又说了什么。”
杨丰不负皇帝曾给他的评价,谨小慎微。在最新的这本奏疏中,竟丝毫没有提及营救荀宴一事,以及他交的那方包裹。
奏疏陈述的,乃海城近来挖渠引流一事,为的也是工人和银钱的事,信末再问候了圣上龙体。
其余的,便没了。
“看来他还是不够信任你。”皇帝道。
荀宴平静回道:“这是明智之举。”
人心莫测,谁也无法保证,他当真会把包袱原封不动地呈交给圣上。
皇帝敛了笑意,正色道:“那依你之见,此事该怎么办?”
“依法办事。”
“……那可是大皇子的嫡亲舅舅。”皇帝双目幽深,“舅甥二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陛下下不了手,自有人可以代劳。”
“哦?”皇帝眉头微动,睨他,“这人会是你吗?”
对于这个儿子的能力,皇帝震惊、喜爱,亦遗憾没能早些寻到人。以三子的天赋,倘若生来便在宫中,他定会亲自培养成下一代帝王。
可惜……
皇帝掩去内心的起伏,便听荀宴道:“陛下若有令,宴不敢不从。”
轻轻往后一靠,皇帝叹一声,“算了,还是来说毛九田吧。此人虽有诸多大罪,但本事不小,敛财更是一流。”
他说得意味深长,“该杀,可杀,但……若能将其收为己用,亦不失为一大助力。”
荀宴沉默,半晌不言。
皇帝忽而一笑,“当然,这句话可不是朕说的,亦非朕所想。”
…………
这厢议事,那厢,宫婢带了静楠往太清池边玩耍。
天晴气清,夏风和煦,正是孩童喜爱玩耍的时节。
在静楠这儿,却让宫婢犯了难。
“姑娘要钓鱼么?”
摇头。
“玩儿蹴鞠呢?”
摇头。
“放纸鸢?”
摇头。
眼见那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宫婢问:“姑娘是想休息么?”
“热。”小孩吐出一字,呆坐在石凳上,很想把帽子摘掉,但来时又被叮嘱过必须戴着。
室外无冰块降温,直面烈日,难免温度要高些。
唯亭中的一方阴影中,才有些许清凉。
时下流行夏日食冰沙,静楠年幼,宫婢却是不敢让她食用,便取了蒲扇,为她慢慢打风。
白月庵地处高山,四季皆与炎热无关。静楠打降生以来,第一次领略酷暑,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她认真坐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往石桌一趴,坚硬冰冷的感觉带来凉意,让小孩继而将半张脸蛋都贴了过去。
肉嘟嘟的脸颊被压成饼状,小孩面无表情的脸,硬是让宫婢看出了“生无可恋”的气息。
扑哧一声,宫婢又急忙忍住。
宫中待久了,她几时见过这样不顾形象的孩子。皇子皇孙们自有一堆奶母宫婢跟随,绝不会做出失仪之事。
忽然,耳畔传来脚步声,花丛树荫外人影幢幢,宫婢意识到有贵人路过,连忙带静楠站起身。
经过的,乃是往御书房送了冰碗而归的蕙昭仪。
蕙昭仪年方十八,正值青春年少,性情温柔,颇为得宠。
送冰碗至御书房一事,德妃淑妃做来都有可能受责骂,她此去,却得了皇帝十分的宽容。
蕙昭仪心情明朗,同身边人含笑说着话儿,一偏首,便看见了立在亭中的宫婢和静楠,讶异地轻声问:“这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