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这一次没有犹豫,他从怀中取出火信桶,仔细扭了几下,然后便用火折子引燃,高举过头。
喘息工夫,一道亮光从火信桶中窜出,高高飞到天际之上。
只听“啪”的一声,蹿升的星火在天空炸裂,燃起新的星光。
紧接着火信桶又发出一声响。
如此接连三次,李宿收回手,又仰头往上看。
他静立在幽静的深夜里,周身只有风声和树影相伴,他却不觉害怕,依旧镇定等候。
片刻之后,从悬崖上方也闪过一道闪光,那光如同天际流星,一闪即逝。
李宿漆黑的眼眸被光点亮,璀璨如琉璃。
他沉默片刻,唇角略有笑意,转身回了山洞。
他刚一进山洞,却发现姚珍珠靠坐在石壁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宿把火把放在洞口,轻轻往里面走。
“醒了?”
姚珍珠没说话。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一下有些忐忑,他直接来到姚珍珠床前,低头看她。
山洞里异常昏暗,李宿只能看到姚珍珠整个人缩在石壁边,她曲着膝盖,那张总是带笑的脸埋在膝盖里,其余再多李宿便看不清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宿声音都温和下来。
姚珍珠依旧没吭声。
李宿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不耐,而是因为担忧。
他刚刚想明白许多事,此刻便也不再矜持,直接坐在姚珍珠的床榻边,去碰她环着膝盖的手。
刚碰了一下,李宿就听到了姚珍珠的抽泣声。
她哭泣的声音特别轻,特别小,仿佛还未断奶的猫儿,若不是凑得近,旁人根本听不见。
“姚珍珠,怎么哭了?可是还不舒服?”
李宿声音有些着急。
他一把握住姚珍珠的手臂,往前轻轻一拽,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姚珍珠的脸都哭红了,满脸泪痕,她抿着干涩的嘴唇,眼神几度闪躲,就是不去看李宿。
李宿的心更软了。
他没训斥姚珍珠不够恭敬,也不去心烦她为何不回应自己的问话,他只是温和问她:“怎么了?若是还不舒坦,便再吃一颗药,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能好了。”
李宿顿了顿,学着年幼时奶娘安抚他的语气:“乖……乖啊。”
如此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脸也快烧起来了。
姚珍珠游移的目光终于挪回李宿脸上。
“你没走。”
她声音低哑,语气里还有这疑惑和飘忽,似乎不相信李宿就在自己身边。
李宿蓦地笑了。
“傻丫头,我能去哪里?”
姚珍珠眼中含泪,眼前一片模糊,加上头晕脑胀,根本看不清李宿的表情。
她甚至不知道李宿在笑。
可李宿的声音特别温柔,温柔的让她的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梦里的所有的恐惧都在这温柔的声音里不翼而飞。
姚珍珠的眼泪又零零落落往下坠。
“哥哥以前也叫我傻丫头,我想哥哥了。”
李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精神舒缓下来:“我已经派人去寻你哥哥,只要他还在大褚境内,总有寻到的那一日。”
姚珍珠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李宿点头,声音异常诚恳:“真的。”
姚珍珠含着泪笑了。
“殿下,我做了很不好的梦,”她低头擦了擦脸,把那丢人的眼泪都擦干净,“我梦到了那一年。”
洪恩二十三年,青州大灾。
就在那一年,姚珍珠失去了从小长大的家,跟着父母颠沛流离。
紧接着,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年幼的弟弟。
在跟着哥哥流浪的途中,她又跟哥哥走散。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茫茫人海,世间众生,她却只能孤独求生。
李宿沉默地听着她哭泣,认真听她说每一个字,然后道:“过去总会过去,你会有新的家人,也会有新的人生。”
“你还有我们。”
————
李宿所说的我们,自然包括了毓庆宫的那些人。
周萱娘、听澜、汤圆都跟姚珍珠十分亲近,就连他身边的贺天来和贝有福也跟姚珍珠关系融洽,对于姚珍珠来说,他们都是亲朋好友。
李宿扭头看向她,目光真诚而笃定。
“在去毓庆宫之前,我也觉得人生没意思,”李宿声音低低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但在毓庆宫慢慢过日子,我倒是喜欢上那里,在长信宫中,那是唯一我喜欢的地方。”
“你喜欢那里吗?”
姚珍珠听着李宿温柔低沉的话语,心里的伤痛慢慢抚平,她逐渐安静下来,不再痛苦流泪。
回忆起曾经的过往,对于她来说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若是以前,她可能要消沉好几个昼夜,才能渐渐恢复如初。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那坎上,伸手扶了她一把。
姚珍珠低头擦干眼泪,轻轻嗯了一声:“我喜欢的。”
她声音有点哑,因为哭了很久,软软的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