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香。”
李宿听着,突然问:“你家中很穷困吗?”
他虽然经常出宫,也会在盛京的市坊里体察民情,但盛京毕竟是一国之都,皇城之内几乎都是富户。
这样的环境,他很难看到民间疾苦,也不知要如何去判断百姓日子过得到底如何。
许多治国之策都只是案头上的卷宗,也只是史书上冷冷的笔触,实际上,李宿根本没有去过真正的村庄,也从未在田地里走过。
他就如同精致皇城中的金丝雀,每日只会在金子打造的牢笼里唱歌,无法在天际翱翔。
姚珍珠的回忆,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
李宿听得特别认真,也用心去记每一个字。
姚珍珠很意外李宿会问她家中情境,想了想还是道:“殿下,臣妾家中其实不过是普通农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无以为继,相比起来,臣妾家中已算是富足而安稳。”
“话虽如此,跟宫中是完全不能比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便姚珍珠不识字,也听师父念过这句诗。
她人聪慧,记性也好,因为对这首诗实在震撼,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就比如臣妾家中,父亲继承祖上传下来的十亩水田,母亲又有营生的本事,家中孩子又不算多,所以日子一直很好过。在臣妾的记忆中,大约一个月能吃上一两次肉,经常还能吃上鸡蛋,偶尔村里开河,还有新鲜的鱼虾吃。”
这么说来,有食吃,有衣穿,又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算是富足而美满了。
李宿点点头,他道:“孤明白了。”
所以,姚珍珠才养成这般开朗的性子,家中对她宠爱有加,父母又有能力好好养育孩子,才能让孩子积极乐观,开心成长。
只是……
李宿心中叹气,若没有那年青州大灾,又该多好啊。
姚珍珠留在毓庆宫那天起,她的生平就已经送到了李宿的书桌上。
姚珍珠是青州人士,十三岁那年青州大灾,她跟着父母成了流民,在流亡的路途上,父母相继去世,她实在活不下去,在奉天附近卖身入宫,成了宫婢。
生平上没说她兄弟是否还活着,宫里也不会对这样一个普通的宫女多有打探,卷宗上短短几行字,就是姚珍珠二十年人生。
李宿也不去问她这些,只是想,若是没有那一场灾难,她还是家中娇贵的珍珠儿,如今或许正在商议亲事,即将嫁作他人妇。
她会拥有平凡而幸福的一生,会子女成群,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可如今,这一切都没了。
天灾无情,人生多艰,她辗转入宫,成了最卑微的宫女。
然而她却又实在命好,凭借绝佳厨艺天分,成了御膳房掌勺大厨的关门弟子,之后五年御膳房生活,她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甚至会很顺畅。
可这短暂的幸福又结束了。
随着赵如初出宫,她被师兄和温加官坑害,派来了毓庆宫。
如今倒是成为他身边,最“得宠”的那一个了。
幸运吗?李宿不知。
但若说不幸,她肯定是不幸的。
她这一辈子,或许只能作为他的嫔妃,他能给她锦衣玉食,也可以让她高高在上,但她无法获得普通女子都能拥有的幸福,也无法作为母亲,拥有自己的孩子。
李宿心中有些针扎般的刺痛。
遗憾吗?
这一刻的他,竟然替姚珍珠觉得遗憾。
————
姚珍珠也不知自己的回忆,竟引起了李宿的思考。
她继续道:“这饺子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的,毕竟要白面和猪肉,臣妾家中每年都能吃上三五回,已经相当满足了。”
李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孤明白了。”
姚珍珠不知他到底明白什么,也不知他想要听什么,就这么絮絮叨叨说起了原来家里的事。
她真的很想家。
她想父亲、母亲,也想念哥哥弟弟。可物是人非,异常灾祸让她没了家,失去了亲人,如今孤身一人留在宫中,不知唯一还活着的哥哥到底流亡在何处。
姚珍珠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念叨了。
李宿往常从来不去揣摩旁人心思,这会儿竟无师自通,一下子明白姚珍珠为何叹气。
他一本正经道:“你莫要焦急,你哥哥的事孤已经安排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
姚珍珠心里那股沉闷,顷刻间随着李宿的话散开来,不再折磨她那颗柔软的心。
“多谢殿下。”
姚珍珠抬头,认真看着李宿道。
李宿没回答,甚至没有看她,只低下头继续擀饺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