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是裴徊光。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又能怎样?只能更浇一把火。只要他还是裴徊光一日,他的存在,于她而言,都是不堪。
是他,将她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沈元宏红着眼睛,将手中举着的拐杖放下来,发泄怒火般用力敲击着地面。他嘶哑着嗓子大声质问:“你这是在维护他?为什么?这狗阉贼身上哪有半分优点值得你如此!”
骆菀潸然泪下。她蹲在沈茴身边,心疼地说:“阿茴,宫中险恶,你是逼不得已,不是真的喜欢这恶人,对不对?”
沈夫人也哭着问:“是啊,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门外,裴徊光盯着沈茴的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猩红。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善良正直,勇敢又乐观,柔软却有力量。他痴迷于她不管陷在何样的困境里都能笑着站起来反抗的模样。在她身上,他看见了悄悄生长的柔软生机。这是他死气沉沉的生命里,缺少的东西。
而他身上哪里有半分优点值得她喜欢呢?他的身上只有恶,根本没有优点。
喜欢裴徊光什么?沈茴慢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问题,刚刚沈霆问过她。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沈茴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沈茴慢慢弯起唇角,大声说:“他勇敢、坚韧、执着、顽强。他天资卓绝又异常刻苦。他冷静、聪颖,又温柔、周到。他漫读浩瀚书卷,知用兵善谋权,精于武学通于医毒。即使被仇恨逼上歧途,他有他的担当。他重孝重义。又……重情。”
眼泪轻轻滑过,沈茴抬起眼睛,望着家人,认真地说:“他当然有优点,很多很多的优点。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
裴徊光的手僵在那里。
他猛地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胸腔中漫卷的血腥苦涩。
他不去分辨沈茴说的话是对还是错,他不想分辨这些。他只知道,心里撕裂般的疼痛。
密封的地方,就这样被她用力闯进去。
他向来最厌恶旁人揣摩他的心思,他厌恶一切靠近他的人,享受着高高在上的独来独往,用睥睨的视角嘲笑世人的悲欢喜怒。
现在,有人闯了进来。
原来,有人闯进来将他看透的滋味,陌生的,奇异的,甚至令他生出那么一丝恐惧来。可是,他竟然并不想将这种滋味掐断。
一直沉默着的萧家老太太,再次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沈茴的沧桑眼中溢满心疼,她颤声开口:“孩子啊,别说了,别再让姥姥心疼了……”
“姥姥……”沈茴赶忙起身跑过去,手足无措地去抱着姥姥。
沈元宏哈哈大笑了两声。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指着沈茴,“你说了这么多,那你想过以后吗?你跪在这里为那狗阉贼说话。对对对……不仅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还是个阉人!你这般替他说话,他在哪里?啊?你知道吗!你在这里替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不会正在哪个地方杀人取乐啊!”
沈元宏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
裴徊光将门推开。
沈茴一怔,转过身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裴徊光。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将目光凝在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屋子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出声。就连沈茴也有点懵。她不知道裴徊光为什么会跟过来。好,就算他会跟过来。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他要做什么说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出现吗?
沈茴心里明白家里人一时接受不了。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本就打算将她和裴徊光的事情隐瞒一辈子。
今日裴徊光的疯行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承认,她握着那包药的时候内心挣扎了很久很久。可是最后,她还是选择将这一切都坦白。
她可以向天下人隐瞒,可是她不想再向家人隐瞒。
一家人,就应该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不是吗?
沈茴站起来,用挂着泪珠的眼睛望着裴徊光。
所有人都望着裴徊光,神色各异。提防、怀疑、嫌恨。裴徊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任由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这一生,本来就不在意世人的目光。甚至,世人将他的恶行骂得更凶,好似他距离自己的复仇目标就越近一些,心里就越痛快一些。
可是现在,他开始在意了。
裴徊光望着哭红了眼睛的沈茴。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可是她的眸子澄澈又明亮,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裴徊光轻轻扯起一侧唇角,递过去一丝浅浅的笑意。
然后,裴徊光将目光落在沈元宏身上。他一步步朝沈元宏走过去,最后站在沈元宏面前,抬抬眼,瞧着这位盛怒中的老父亲。他开口,慢悠悠的语气:“怎么,咱家给沈老将军做女婿,沈老将军不满意?”
“女婿?”沈元宏握紧手中的拐杖,既想砸下去,又不能砸下去。他望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
裴徊光又转身,朝着萧家老太太走过去。他蹲在老太太身前,俊朗的面颊慢慢浮现温润的浅笑。他问:“姥姥,也对小光不满意吗?”
老太太皱皱眉,望着蹲在面前的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