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晃,换到了沈菩生产那一日。
皇帝醉了酒。
宫里人都知道,莫要惹怒醉酒后的皇帝。
他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嘴里嚷着什么“生不出儿子的窝囊废”,他用力掐沈菩的脖子,瞪眼了眼睛逼骂:“废物,你要是不能给朕生出儿子,朕杀了你全家!灭你九族!废物!你这废物!”
他骂骂咧咧,脚步踉跄。终因醉酒,还没等到沈菩生产,醉得昏睡过去。
没有人会当他说醉话。他什么荒唐残忍的事情没有做过?
沈菩意识已经涣散了,她泪洗过的脸,苍白柔弱。她望向孙嬷嬷,已经说不出话了。
“是、是皇子!”孙嬷嬷听见自己这样说。
假扮皇子这件事情,是孙嬷嬷出的主意。
她知道这样冒险。简直是疯狂的举动,随时都会被揭穿。可是她不忍心啊,不忍心沈菩带着对家人的担忧离去!她已经这样苦了……
自那一日起,四年来,孙嬷嬷时刻担心事情败露,一日不曾沉眠。
脚步声将孙嬷嬷从回忆里拉回来,小宫女走进来小声禀话:“皇后娘娘过来了,让嬷嬷到前面说话。”
孙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慈爱地望了齐煜一眼,才轻手轻脚地离去,将房门轻轻关上。
房门关上好,缩在小被子里的齐煜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红红的眼睛。她怔怔望着床顶。
她没有睡着,知道孙嬷嬷哭了。可是孙嬷嬷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应该不想她看见吧?她只好闭着眼睛一直装睡。
齐煜从有记忆开始,孙嬷嬷就会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告诫她要穿好自己的裤子,不能让所有人看见她光着身子的模样。
否则,她被拉起杀掉,孙嬷嬷也会和她一起被砍掉脑袋。
那时候她还不懂事,懵懵懂懂地听着孙嬷嬷的话,看着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哇哇大哭。
孙嬷嬷很凶,可是对她真的很好。她从小就很依赖孙嬷嬷,每日都要黏在孙嬷嬷身边。
从她有记忆起,就被孙嬷嬷反复叮咛,让她过早懂事知道要隐瞒。
这个秘密让她过早地懂事。
孙嬷嬷说,她是宫中如今唯一的皇子。若是能侥幸平安长大,远离皇宫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便是最大的平安。
可若真的成了太子,会有更多的眼睛盯着她,会让她瞒不下去。
所以,她乖乖听话,扮演让皇帝厌恶的皇子,调皮捣蛋,让宫里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看见她恨不得躲远一点,这样没人和她近亲,就不会有人想扒她的裤子。
齐煜和孙嬷嬷比谁都盼着宫中有皇子降生,最好还要早早被封为太子。她们两个等呀等,等到兰妃剩下齐熔,她们是那么高兴。孙嬷嬷在皇帝身边安插的眼线送回消息,说皇帝有意立刻封齐熔当太子,她们是那样欢喜。
可是那不合规矩,朝中很多大臣反对。
怎么办呢?
齐煜爬上树,狠狠心,勇敢地跳下去。皇帝不会立一个瘸子当太子,说不定会立刻封齐熔为太子!
诱人的龙椅宝座,于她而言却是更大的危险。
可是她好没用,只是摔得扭伤,委屈地将脸埋在孙嬷嬷胸口。
齐煜翻了个身,侧躺着,睁大了眼睛。她小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好多事情,一点也睡不着。
拾星见她醒了,走进来问话:“殿下不睡了吗?要不要先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齐煜摇摇头,再转个身,面朝床里侧。
四年了,她从来没有好好泡过澡。每次洗澡都是孙嬷嬷帮她,每次动作都很快,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会有人闯进来撞见。
见此,拾星以为齐煜还困,给她盖了盖被子,悄声退出去。
·
沈茴坐在矮凳上,默默听完孙嬷嬷的解释。
“……娘娘刚进宫的时候,老奴曾想过要不要告诉您。可是您进宫没几日就病倒了。您身体不好,老奴不想您担心,也怕给您添麻烦。”这秘密压在心里太多年,孙嬷嬷一股脑对沈茴说出来,声音里满满是疲惫,“这几个月,老奴和煜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您说这件事……”
沈茴沉默着打量房间里的布置。
这间屋子不大,在船上这一路,被收拾出来当成齐煜读书的地方。这里的东西都是齐煜平时用的。
一点小姑娘地盘的影子都没有。
见沈茴半晌没说话,孙嬷嬷皱着眉再开口:“娘娘?”
沈茴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这态度,孙嬷嬷反倒是不知所措了。
宫女在外面敲门,禀话:“煜殿下醒来了,嚷着要见孙嬷嬷。”
“你去罢。”沈茴说。
孙嬷嬷重新打量了一下沈茴的神色,这才起身离开,脚步匆匆地去了隔壁齐煜的房间。
沈茴一个人在这里呆坐了许久,她起先杂七杂八的想了好些东西,到最后,只变成了对姐姐的想念。
又过了一会儿,沈茴才起身离开,去了隔壁。她到隔壁时,齐煜正抱着个碗,大口吃着里面的元宵。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半湿半干。
显然是孙嬷嬷过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