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父子两人,家人都在京城,他们通敌是为了什么?若是为钱,陛下待唐家不薄,唐家百年望族,不缺钱。若是为权,父兄失踪至今生死不知,为的是什么权?若是私仇恩怨,那更无可能。如今世人皆认为儿媳该死,儿媳亦拖累了王爷,可儿媳冤枉!父兄冤枉!儿媳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父兄与唐家一个清白!”
皇帝抿唇不语,神色阴翳地望着阶下叩首的女子。
通敌证据是张安呈上去的,若是唐元明没有通敌,张安就是死罪,他忙起身朝皇帝跪下:“陛下,微臣所说句句属实!”
抬头见皇帝脸色不好,张安恼声对唐晓慕说,“唐小……宣王妃,我知你爱护父兄,但北固城那些枉死的将士也是别人的父兄。他们家中也有妻儿姊妹等他们回去!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的是你!”唐晓慕怒斥,“你在军中不受重用,难以提拔,因此记恨上我爹……”
“军有军法,王妃不是军中将士,怎么会知道军中之事?”张安反问,“唐将军既然会把这些机密要事都告知你,想必平时也没少泄露军情。”
“你胡说!我爹从不跟我提这些,你若是得重用,怎么会被调去漠北的将军府做看门军士?”唐晓慕问。
“那是我不慎喝醉了酒,被你爹重罚。若非如此,我还没法找到他通敌的证据!”张安说到这儿,有些得意,“宣王妃,你能从昭狱出来不容易,何必再把自己赔进去?我呈上去的信件字字都是你爹亲笔所写,朝中众多大学士都验过笔迹,就连太后都看过。若是有假,他们会看不出?”
唐晓慕狠狠瞪了他一眼,忍着眼泪对皇帝说:“陛下,儿媳想看这些信。”
皇帝冷眼瞧她:“这么多人都看不出破绽,难道你能看出来?”
唐晓慕吸了吸鼻子:“在场诸人中,儿媳是和父兄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或许能瞧出太后和诸位大人不知道的地方。请陛下允准。”
太后提过信的事,她看不出破绽,但知道信肯定是假的,让唐晓慕找机会一定要看看。
皇帝来回摩挲手中的空酒杯,沉默不语。
季修睿冲他叩首:“请父皇允准。”
所有儿子中,皇帝一直觉得季修睿是最像他的那个,甚至一度想将季修睿立为太子。
可惜这孩子病了。
药石无医。
季修睿这辈子没求过他,遭人陷害时没求他、身中剧毒时也没求他,第一次求他,竟然是为了唐元明的女儿。
皇帝的眼神又落在唐晓慕身上。
唐晓慕与太后一样,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
睿儿是被这张脸迷惑了吗?
女人纵好,也不该抵过权力与地位。
皇帝眸色沉沉,似是有几分不满。
朝臣中,颤巍巍站起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走到季修睿身后,一同跪下:“请陛下允准。”
皇帝蹙眉:“老师,您这是……”
乔太傅叹息道:“我等远在京城,即使有飞马快报,也得等两三天才能知道最新消息。战局瞬息万变,朝中对漠北情形始终一知半解。唐元明父子的确无理由通敌叛国。宣王妃是唐元明亲生女儿,于情,看一看父亲手书不为过。于理,若她真能指出信件有假,这就是天大的事。”
乔太傅不信唐元明会通敌,但见皇帝二话不说就将唐家全府下狱,猜到皇帝这是起了忌惮之心。
当初是太后和唐家扶持皇帝登上皇位,如今唐元明在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比,皇帝岂能放心?
通敌信件只是个借口,或许皇帝自己也不信,但他正好需要个打压太后和唐家的由头。
唐元明父子正巧失踪,无法为自己辩驳,即使如今不是卸磨杀驴的最好时机,皇帝也打算试一试。
乔太傅深知皇帝的性子,他那时若跟着劝,虽不至于和其余人一道入狱,但总会失了圣心。
若是以往,他不怕这些。
可如今独子早逝,家中只有乔依彤一个孙女,他得为孙女做打算。他只有好好在朝中站着,才能为孙女找一门好亲事,才能做孙女的靠山。
所以那时乔太傅选择了沉默。
这段时间他内心一直深受煎熬。
如今看到唐晓慕,能帮一把是一把。
有了他和季修睿牵头,陆续又有朝臣站出来:“请陛下允准。”
奏请声络绎不绝。
张安的神色难看起来,粗粝黑黄的短脸愈发阴沉,咬牙道:“诸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这是冤案?这可是陛下亲自定下的……”
唐晓慕立刻打断他:“陛下可没定下我父兄的罪责。如今该案还在详查之中,张大人慎言。”
张安的黑脸几乎都被气白了,冲皇帝道:“陛下,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信件绝对是唐元明亲笔所写!”
皇帝冷冷扫了他一眼,垂眸吩咐身旁的心腹太监:“把信取来。”
张安一窒。
随后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看看信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些信送进京城之时,就被朝臣翻看过无数回。若是有破绽,早就被他们看出来了,轮不到唐晓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