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擅长吵架, 每每母女争执,她都是被骂的出不了声的那个。时间长了, 难免委屈,觉得女儿不理解她, 更觉得自己命苦,谁都不体谅她的难处,一个个逼的她做夹心饼干, 哪头都讨不了好,怎么做都是错。
新年大节的, 女儿的话字字诛心,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
“我只是盼着你好过点,做什么说那么难听?”龙满妹哽咽着道。
龙向梅冷冷的看着她, 没有说话。人生在世,有太多的凄苦。只是有些人的凄苦是老天不厚道,而有些人的则是自己活该。龙满妹的命的确不好, 她与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至今还受着族权的压迫。
婚事不由自己做主,而能做主的父母多半看彩礼,或者有别的私心。反正认真替女儿谋幸福的少的可怜。未出嫁时口口声声说,你要对兄弟们好,以后嫁人了兄弟们才会替你出头。可名为嫁娶,实为卖女的风俗下,收了钱的娘家怎么可能还有售后服务?真有,那也是针对客户的,而不是针对产品本身的。
所以她们一生能否过得好,绝大多数情况下纯粹看命。命好嫁个老实厚道的,平平安安的过;命歹嫁个吊儿郎当的,养全家不算还得被丈夫当成出气筒。当然,只要生了儿子,后者还是小概率的。偏偏龙满妹生了女儿后,肚子再无动静。
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在农村里有原罪。只有独生女的龙满妹被踩在了脚底。很多人鄙视她、嘲笑她,指责她对不起夫家。以至于被丈夫毒打的时候,娘家都觉得理亏,而不敢吭声。
龙满妹的人生,无疑是令人同情的。可龙向梅无法容忍的是,她主观上的懦弱与妥协。
农村里的确有数不清的恶心事,但现在早已不是旧社会,完全称不上地狱模式。只要肯努力肯上进不作死,即使思想传统保守,过上好日子的不在少数。
农村也不全是恶人,哪怕在本村,都有很多人坚信龙满妹生不出儿子,是她丈夫杨昌贵坏事做多了的报应,与她无关。如此理由,愚昧归愚昧,说她四面楚歌倒也不必。
堂屋里安静的只剩龙满妹的啜泣声,与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半晌过后,终是龙满妹受不了压抑,拿袖子擦干了眼泪,默默的走出了家门。
龙向梅抿着嘴,光看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情。张意驰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柔声劝道:“老一辈的思想很难改变,你别生气了。”
“或者,生气也不要憋着,可以跟我倾诉一下。要不然,我总觉得我这个男朋友,一点价值都没有。你给个面子,至少让我能有点情绪价值?”
龙向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读书少你莫骗我。情绪价值是最珍贵的价值,谢谢。”
张意驰干笑两声,又低头讪笑道:“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合适,但你刚才那几句怼的真是太精彩了。”
龙向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个问号。
“实不相瞒,我脑补了一下。以后你对上我爸妈……”张意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觉有点爽……”
龙向梅:“……”小哥哥,你当我斗战胜佛吗?斗完娘家斗婆家,宅斗文都不带这么玩的好吧!
见龙向梅情绪稳定了下来,张意驰揉了揉她的脑袋,语调温和的道:“梅梅,有句话叫做猛虎下山无沟壑,什么大坑小坑,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可是沟壑毕竟是沟壑,在庸人眼里,它们就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悬崖峭壁。”
“懦夫可鄙,也同样可怜。”
龙向梅哼了一声,不肯说话。
张意驰笑了笑,继续道:“满姨没有恶意,她只是思维僵化了,你何必骂她呢?”
龙向梅冷冷的道:“僵化不是更该骂?”
张意驰无奈的道:“骂不动啊。”
龙向梅:“……”你说的好特么有道理!
张意驰轻轻扯了扯龙向梅的辫子:“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龙向梅垂下了眼:“我挺烦的。我有时候都怀疑,我妈是不是活在命运的轮回里。每年初一,劝我去奶奶家拜年;到了初二,又开始念叨让我去外婆家。我是真的不想去。”
张意驰顿了顿,问:“奶奶家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外婆家是?”
龙向梅沉默了很久,就在张意驰想岔开话题的时候,她才开口:“杨昌贵还在家的时候,每年都以我妈生不出儿子为借口,不去外婆家拜年。我们本地,年初二女婿不上门,是要被笑话的。所以每年初二,都是他们全家对我妈的□□大会。连带我都会莫名挨骂。”还有当时住院的事,她都不想提。
龙向梅拿起杯中的长柄勺,垂着眼眸,一下下戳着杯底泡发的翠绿小金鱼,“但我还得去,每年都得去。因为外婆家条件不错,我去了他们会给我压岁钱。那笔钱拢起来,差不多够我开学报名了。当然,前提是杨昌贵不动手抢。”
张意驰听的喉咙发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能赚钱,却宁可把钱给丈夫败家,给婆家上供,也不给我读书。”长柄杓骤然用力,泡软的小金鱼被捅了个窟窿,“我忍着屈辱,装乖卖蠢从外家弄点压岁钱,被抢的时候,她也只知道哭,从来没有保护过我。哪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