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山几乎尖锐地点出她现在的困境。
然而观亭月穷也穷得很坦然:“我有手有脚,等进城里可以挣钱,不劳费心。”
不知是不是天太黑的缘故,面前的人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他后槽牙上下抵得死紧,良久才蹦出个讥诮的轻嘲:“你别忘了咱们这趟的目的,可没时间让你扯摊子临街叫卖。”
她却已经拍拍裙摆,捡起薄毯坐了回去,“知道,我自己有办法,不会耽误行程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燕山微微别过脸,声音并不大,“不就是瞎逞强。”
观亭月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敷衍地信口道,“说你艺高人胆大。”
观亭月自然不会把这种阴阳怪气的夸赞当真,但也懒得计较,“看我过得如此惨淡,你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啊。”燕山貌似满不在乎地将目光随意地扫向他处,“可我也不想让旁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你欺负我?”她像是听了个新奇的笑话,“谁说的?”
燕山背倚着车门,仿佛在避讳她的问题,“没谁。时间一长,总有人会这么想。”
“让江流跟来是我的主意,我为他负责,理所应当。”观亭月收拾好打翻的包袱,“放心,这事情你更占理,旁人挑不到你的刺儿。”
“你……”
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燕山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扭过头去。“你要这么爱住车里,就继续住吧。”
他下了车辕,“话说在前,如果身体熬坏了,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她听了这一句好凶狠的“威胁”,不以为意地皱鼻子挑挑眉,仍抱着薄毯翻阅旧信件。
碎草上的脚步喧腾片刻,归于平静。
过了没一会儿,呼啸的疾风猛然从门外袭来,车帘随之荡漾,观亭月抄手一攥,竟接到一床厚实的棉被。
她将被衾拿在眼底下,略带意外地看了少顷,才抬眸望向窗外——对方早已经走了,黑夜里什么也没有。
萧索的秋雨终于在后半夜如期而至,雨势并不瓢泼,却绵绵密密的,透着股黏糊劲儿,直到翌日天亮依然没停。
众人只好都待在车内,白上青话痨成瘾,原还想沿途讲讲川中的风土人情,说说光怪陆离的野史趣闻,这下全无用武之地,便对着雾蒙蒙的山景兴叹一番,放下帘子。
而另一边,四名亲卫身披蓑衣打马开道。
好在临行时特地挑选了最宽敞的平头车,观亭月三个人坐于其中还不算拥挤。
江流年轻嗜睡,在旁侧靠窗酣眠,微凉的雨天尤其使人困顿,连燕山亦微垂着头闭目养神,唯有观亭月,夜里睡不好白天还不见疲态,正拎刀刻木雕。
她那柄小刀异常锋利,平时是挂在腰上的,乍一看会以为是饰品。
颠簸的轱辘声里,利刃划在木头上,一刀又一刀,不骄不躁,平稳且有韵律,听久了居然会感到出奇和谐。
燕山轻撩开一只眼皮。
木雕刻的大概是个什么动物,在她手中尚未成型,可隐约已有精雕细琢的味道了。
他懒洋洋地开口:“几时多了这个爱好,以前也没看你雕木头。”
观亭月并未抬头,吹去木块间残留的细屑,“以前也不见你这么有钱啊。”
总感觉她是在讽刺昨夜的事,燕山刚准备反驳几句,车外的马匹忽然发出清唳的一声嘶鸣,毫无征兆地刹住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起各自方向的车帘——雨不知几时止住的,前方几丈之外的草丛间,此刻竟围着一大群人。
因这时段连太阳都没露脸,官道上的行人委实零星,乍然出现如此数量,的确比较扎眼。
燕山身边的随侍不必吩咐,已一马当先跑去打探情况,不一会儿就小跑回来。
燕山:“什么事?”
小将士恭敬地回禀:“公子,河岸上发现了几个横死之人,百姓们全在瞧热闹。”
瘫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江流骤然来了精神,从窗中探出头:“死人?”
“是被杀的吗?”
观亭月把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脑袋摁回去,“死了多少,官差来了么?”
“一共四具尸体,都是男尸。村民们已经去报官了,官府的人应该还在路上。”
燕山颔首:“既是有官府介入,我们就不便多插手,等会儿留意问一问,若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便绕道而行吧。”
随从应了句是。
马车里困意全散的江流再度趴向窗沿边,“一下死了四个人,算是大案了,咱们进城会不会受阻啊?”
“那倒不至于。”燕山道,“即使真的要盘查,也不过是亮个身份的事。”
江流点完头,继而托腮沉思:“话说回来,又是闹鬼的山,又是人命案,还有凶兽出没,这地方可真够乱的,也不知道父母官是谁,给治理成这样。”
背后听到一声不自然地轻咳,从刚才起便沉默的白上青停车在旁,“让诸位见笑了,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