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吴州,赈灾工作稳步进行,祁念也准备动身返回京城。
连绵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阳光落在祁念的发梢眉眼,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反衬得她瞳孔深黑,其中几乎没有温度。
褪下那层端方雅正的皮,她好似只剩下了一团混沌的黑色死气。如此静默,浓稠,难以窥探。
“大人,陛下的圣旨似乎到了。”
“不必停留,不是给我的。”祁念骑在马上,眉眼如霜,“全速前进。”
“是。”
千承卫队在官道上疾行,似乎很赶时间的样子。马蹄溅起雪沫,寒风刮过面颊,衣袍猎猎作响,很快消失在天地一线。
京城,这里的一切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年关将至,百姓们都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了。
皇城当中的准备自然也不会少,只是岑以清对此并不关心,她的时间安排还与往日一样。不过,年节将至,朝中诸位大臣为了安心度过假期,要处理的政务量都多了不少,岑以清也跟着忙碌了许多。
这日,岑以清批完折子,觉得身上乏得很,于是便决定到御花园转转散心。
走到半路,岑以清瞥见不远处有工匠在活动,不由脚步一顿,微蹙着眉头问:“他们在做什么?”
江潮生顺着岑以清的视线看过去,回道:“回陛下,他们在修缮听音阁。”
“朕没吩咐过。”岑以清语调微沉。
江潮生垂眸解释,“您先前说过照例即可,所以……”
岑以清想起来了,之前江潮生来问过,今天宫中的年节有没有需要增加或减少的项目,她只说了一句照例。
先帝是爱听戏的,往年春节都会请名家入宫,先帝病重后,听音阁荒废了许久,眼下要重启的确需要修缮一下。
“不必了,朕不听戏,太妃若有兴致,便叫人把畅音阁整顿一下。”岑以清淡淡开口。
江潮生恭敬回复:“是,陛下。”说罢,便朝那些修缮的工匠走去。
岑以清原本是不打算再关注这些工匠的,但一侧眸就看见有一个工匠形色匆匆地往后躲,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便停下了脚步。
“御前失仪,怎么回事?”江潮生的脸瞬间垮了,冷声道。
工匠哆嗦了一下,直接跪了下来,“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江潮生皱起眉头,觉得这工匠有些古怪。
“你们之中,可有人认识他?”岑以清的声音自江潮生身后而来,威严而淡漠。
其余的工匠闻言立马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看见外袍上的龙纹,赶紧行礼。
礼行到一半,岑以清轻抬了下手,语气平静,“免礼。”
“陛下问话呢,你们实话实说就是。”江潮生赶紧出声提醒,以免这群人直接呆住。
“回……回陛下,草民并不认识他。”
“草民也是。”
……
“草民……”
几个人依次回答,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见势不妙,拔腿便跑,很快便被千承卫按下。
岑以清扫了那个人一眼,如此不镇定,轻易露了马脚,不像是受过训练的样子,“带下去,给朕好好审审。”
“是。”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岑以清到御花园散步的兴致,结果刚往前走了几步,岑以清突然想起她还压了一份密折没批,于是立即折返。
江潮生自然是不敢对陛下的决定提反对意见的,只能默默忧心,明明有些折子晚一些批也是可以的,只是日常的工作汇报,可陛下还是要一次性都批完,就像是不完成就没法安心一样。
如此劳累,长此以往,身子熬坏了可怎么是好?叶太医叮嘱的话陛下也不怎么听……
密折是边关守将杨卓送来的,岑以清特意压下最后再看,本就是一种重视。其中详细说明了边关的情况,兵马粮草,城防石塔,御敌战阵,无一不有。
岑以清细细看过,眉眼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一来,岑以清也歇了散步的心思,在辰星殿待了一整天。
当晚,岑以清收到了那名工匠的审讯记录,当即唤来江潮生吩咐道:“听音阁的修缮工作继续,另外,告诉千承卫朕准了。”
“是,陛下。”江潮生得了命令,很快退下去安排。
———
几天的忙碌之后,岑以清终于迎来了一段假期,却因为太过悠闲每天都在焦虑,搞得自己睡眠不足、食欲不振,愁坏了身边的一大帮人。
谁也不知道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阵子,结果身体状况却是更差了。
叶太医急得嘴角都起泡了,每天巴巴地跑过来劝陛下不要忧思过度,要适当放松,多出去走走。然而起到的作用寥寥,他一个中医,治不了心病啊。
岑以清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可她就是放松不下来,脑子里总有一根弦在紧绷,夜里也总是梦到一滩浓稠的血液和漫天的大火,战乱纷起的国土,流离失所的黎民,像是人间炼狱。
她分明已经改变了很多那本书里的东西,可那其中的内容还是会像梦魇一样纠缠着她,似乎在窃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