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过山车的感觉并不好。
好像一瞬间被甩到了顶峰,又跌下重楼。
周煊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眩晕扑面而来,他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扶稳,却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仿佛一切都被拉了快进,他感觉身边的人正以加快的速度行走,而他找不到方向,喧嚣的声音充斥了耳朵,他就好像撞到了地上,而一个声音在耳朵边尖叫着说:赫檀订婚了。
他订婚了。但是他不是被逼的。
周煊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是心甘情愿的。
怎么会?
这时候,周怡伸手,拍了他一下。
周煊下意识弹起来,坐得笔直笔直,眼神恍惚地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周怡似是有点怕吓到他,尽可能温和地说:“你踩到碎玻璃了。”
周煊把脚挪开,发现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杯子还在,碎了一边角,而他正踩在那块碎玻璃上。
他讷讷挪开了脚。
周怡又说:“我们要走了。毕竟赫家已经走了,你要一起来吗?”
周煊恍然抬头,发现订婚竟然已经结束了,他身后就是大门,赫檀刚才肯定从他身边走过去,但是他全然没有看见。
周煊从椅子上弹起来,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对着周怡喊道:“你们先走!”
他在门口的人群中疯狂找着赫檀的身影,可是他的脑袋乱成一团糟,他父亲叫了他几声,他只跌跌撞撞从他旁边走过去了,到处都没有赫檀的身影。
夜色已经深了,夜色中的路灯仿佛一只又一只瞪大的眼睛,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瞪大眼睛逼视着他。
赫檀到底去哪儿了?
好像全世界偏不要他找到赫檀似的,天地都在旋转,有人在笑,有人在叹息,喧嚣声把他的脑袋灌满,他只能从这之中抓住一点夜色的影子,如同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懵懂错乱地寻找着。
周煊总觉得走路走不舒坦,他低头一看,发生又什么东西扎在鞋上,踩地的时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把脚抬起来,发现一块玻璃扎在他的鞋底上,怪不得走不平坦。
他蹲下来,用力把那块玻璃□□了,锋利的玻璃片割得他的手流血,他也没什么感觉,丢了那块玻璃又去找赫檀。
终于,他在路边看见赫檀了,即将离去的车子旁边,他站在一个路灯下面,正和他的未婚妻说着什么。
未婚妻比他稍微矮了一点点,他正温柔地低着头,耐心地和他讲话。
然后,替她打开车门,送她上车。
赫檀正要坐车离去的时候,周煊忽然冲了过去,大叫了一声:“赫檀!”
他这一声喊得实在是过于响亮,周围所有人都回头过来看。
赫檀挺吃惊地转头过来看他,还没张口,发现周煊的手正流血,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回事?”
他立刻摸了摸口袋,仿佛想找个什么东西给他止血,但是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他就笨拙地解下领带来,拉过周煊的手,仔细地在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说道:“让你姐姐送你去医院,怎么搞的?”
他正说着,发现一滴水滴在手背上,下意识伸手抹了抹。
他抬起头,发现周煊在哭,哭得很狼狈。
周煊哭得像个小孩子,哽咽着和他说:“求你了,别订婚好不好,求你了。”
赫檀给他缠领带的手顿了一下,笑了一下,问道:“这是个什么拙劣的玩笑吗?这样可就太过分了。”他在周煊的手上打了个结,对着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热闹看够了,赶紧回家吧。记得去医院。”
周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狼狈,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别人喜欢他,这好像是个无解的谜题,就像是他生来就没有这样的天赋,怎么都学不会,最后只能笨拙而又狼狈的在别人面前哭得像个笑话,断断续续地说:“我一直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十五岁开始就喜欢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本来想把一腔子的话都倒出来,后来发现箱子底只压了这么点东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从优点到缺点全都喜欢,甚至连理由都没有。
就这么点喜欢,藏了掖,掖了藏,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生怕给人看见一个角。
周煊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像别人那么技巧熟练地说服赫檀喜欢上他。
赫檀沉默下去,他似是想说什么,这时候,车子里的未婚妻忽然敲了敲车窗,问道:“你还走不走?”
赫檀半截话堵在了喉咙里。
周煊伸手去抓他的袖子,想要他留下来,他想得到一个答案,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想得到答案。
赫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游戏结束了,小家伙。赶紧去医院吧。”声音里依稀带着少年时的温柔,好像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那些在他身上死去很久的品质复生了,又或者只是一种错觉。
说完,他坐进车里,不留一丝余地,关上了门。
车子缓缓启动,开走了。
周煊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赫檀走了。
他低下头,发现手上还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