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煊,男,二十岁,人乖脸甜,酒窝有仨,左边一个右边俩,从小就是姐姐的小宝贝,家里的小甜心。
大概就是太乖了,二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就是个头稍微高一点。
他学习好,工作好,平时没有任何爱好,励志当一个模范乖宝宝。
直到星期五的前一天,他忽然发现,原来他暗恋他家死对头家里最死对头的那一个,暗恋了好多好多年。
光是承认自己喜欢赫檀这件事,就相当于背叛了他全家。
背叛了全家其实不是很要紧,但是他要背叛自己最亲的姐姐,这就很要紧。
周煊早上醒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就是赫檀订婚的日子了。
周煊很圣母地假设了一下,如果赫檀找到一生所爱,他应该为他高兴。
他应该庆幸自己的缄默,没有毁掉对方的人生。
周煊沉浸在自己的道德假象里,被自己伟大而又光辉的爱情打动了,然而仅限于三分钟而已。
三分钟以后,他的道德制高点被打破,他对自己说,屁。
赫檀要是和别人在一起了,他还不如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这就是觉醒晚不好的地方,因为别人的初恋撑死只能支撑两三年,而他,一撑就是五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心努力上进,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只是想成为一个像赫檀那样的人而已。
他是那么喜欢当年的赫檀,以至于把自己都活成了他的样子。
结果赫檀倒好,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不只是他,他们这帮大人 ,都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不仅是周煊这么觉得,要是有一天有人问赫檀,你觉得你自己是一个糟糕的人吗?他大约会沉默良久,试图辩解与欺骗,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很不幸,是的。
周煊觉得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就已经很糟糕了,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天,就在赫檀订婚的前三个钟头里,他家里又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
周煊他那个有点精分戏比较多的爹,在他妈死了以后另娶了一个,这位后母名叫项冰,一直没有生下孩子,人比较刻薄,倒不是针对谁,她就是对谁都很刻薄。
然后就在今天下午,她忽然发现周煊他爹有了个小三,年纪轻,长得好看,还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儿,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周煊他爹的,反正就在楼下轰轰烈烈地闹起来了。
周煊出门去看,发现他姐叉着腰站在门口,头疼地说道:“冰姨,你认真的吗。我今天还要工作,晚上还要看死对头的笑话,你现在给我整这出?”
项冰撕心裂肺地喊:“可是他有了个小三啊!”
周怡平时在公司里搞投票搞习惯了,此刻扶着头,转头看看屋子里一众人,问道:“我觉得看赫檀的笑话比较要紧,有人反对吗?反对的举个手好吗?”
就楼上的周煊讷讷举了手。
周怡点了下人,说道:“行,五比一,咱们以后再聊小三这件事。”
项冰:“……”
周煊看着他们在门口闹,茫然地走下了楼,走到他爸身边坐下。
周裕庭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酒,看见儿子下来了,手顿了一下,酒抖出来不少。
周煊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爹,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爱这么多人的?”
周裕庭喝酒的心都没有了。
周煊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啊,爱一个人都觉得精疲力尽了,他不爱我,我就觉得天要塌了,他一旦对我好一点,我就觉得地都要陷下去了,你怎么可以那么勇敢,有无穷无尽的心去爱别人呢?”
他爹一手拿着一瓶特贵的酒,拧巴着脖子扭头盯着他看了半天,良久,才冒出来一句:“你今天不上学吗?”
周煊看着他爹,也良久才冒出来一句:“我大学放假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家呢,爸。”
周裕庭沉默良久,恍然大悟:“哦……”
父子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
周煊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正要站起来上楼,谁知道他爹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有女朋友没有?”
周煊想了想,没有。
他正要回答,坐在客厅轮椅上得了多年海尔默茨症早已经不记得什么的奶奶忽然开口:“煊煊喜欢赫家那个小子呀。”
周裕庭继续喝酒,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妈,您记错了,赫家那个小子是男的。”
周煊:“……”
奶奶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走过去的时候,奶奶还眯缝着眼睛,伸手捞了半天,捞着他的衣角,对他说:“赫家那个小子挺好的……”
周裕庭忍无可忍:“娘,赫家那个小子是男的!”
奶奶仿佛听懂了什么似的:“哦……咱家煊煊也是啊!”
后面的对话就趋近于荒唐了,周煊也没有再听。
有时候他觉得家里的人就像一个又一个孤岛,虽然彼此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却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谁也不听谁说的话。
每座孤岛上都有一座灯塔时明时灭,等着远处的回应,有的人找不到,就去寻找另一座岛屿,茫茫的海上有很多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