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狭长的眼眸中,流淌着冰冷的夜光。
“你是混哪一路叛军的?”
“阁下接下此单,在下尽数相告。”
徐梓焉不语。
韩琌起身,走到亭口,回身道:“其实,就算没有这单生意,我也早想与阁下一见。如今天下大乱,各方求贤若渴,阁下身怀惊世之才,在下属实心向往之。也好,既是我方有求于人,合该先示君以诚。我就先与阁下言明真相,阁下再做决断。”
深冬时节,天地阴冷。
徐梓焉一边听着韩琌的话,一边吹着寒凉的冬风。某一刻,他思绪发散,抬头望天,巨大的月亮悬挂天地,宛如某种预兆。他再看向眼前的青年人,冥冥之中,有所预感。
“灵师所言,该是今日。”
随后,他莫名又想起了姜小乙,轻轻一笑,心想:“姜公子,你之心意,恐怕要错付了。”
韩琌说完,等待徐梓焉的回复,后者笑着道:“请先别急,你听我两个条件,若都能答应,咱们再往下谈。”
“请说。”
“第一,若我接下此事,那便是我收手之战。我今后生活不可被打扰,所以得手之后,我会将此人尸首化为乌有,做成一桩悬案。你要答应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是‘惊鸿影’所为。”
“可以。”
“第二,我有一班手下,我退出江湖后,他们无所依靠,你要负责接手,并且照拂他们。”
“哦?”这条件韩琌倒是没有想过。“手下?”
“没错。”徐梓焉淡淡道,“其实,你来得也算刚好,前些日子,有人提议让我将他们送进宫中,可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朝廷没多大的盼头。我这班手下能力强悍,手段专业,只不过是杀瘾重了些,你若运用得当,他们会是一股不俗的力量。”
韩琌:“只要他们足够忠心,我就不会亏待他们。”
徐梓焉抿嘴一笑。
“那……咱们就具体往下谈一谈吧。”
冷风拂过长夜,远处的天京城灯火辉煌。这繁华的城内,几十万的人口,谁也无法料想到,一个朝代的气数,以及这气数之下无数人的命运,已在这两个年轻人平静的夜谈中,悄悄改变了。
折腾了近十天,永祥帝的祈福法会终于结束。
十二月中旬,大军正式出征。
这多日的耽搁影响了不少事情,肖宗镜要与杨亥重新拟定计划,所以这支由侍卫营和密狱共同组成的十人队伍先被编入了杨亥大军,一同行动,中途再行分兵。
出征当日。
寅时不到,侍卫营众人迎着冷风离开了皇宫。
文武百官聚集朝宣门,永祥帝站在城楼之上,与几位将军说话。
姜小乙还没有进入队列,肖宗镜让她在城楼转角处等待。她最后只隐隐听到一句“旗开得胜”的祝愿,然后是众将齐喝。
随后,主帅杨亥从城楼上走下来。
姜小乙迎面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气。天还没亮,冷冬的黎明将这种杀意无限放大,这种千军万马的厚重感是姜小乙这种江湖人不擅长应对的,她本能地向后躲了躲。
肖宗镜走在后面,一身戎装,威武肃穆。他来到她身前,晨风吹来他身上的味道,少了几分清香,多了点浓尘甲胄的寒意。
他低声道:“该出发了。”
姜小乙随肖宗镜来到城墙边,远远一望。
军队如一汪无涯的黑海,根本看不到头。
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际”,听肖宗镜说,这里还只有一半兵力。将部队全部集结到天京已经来不及了,剩下一半兵力分布在沿路的兵站里。
下了城墙,肖宗镜与姜小乙骑上马,向前奔进。片刻后,与其余兄弟会和。这只特殊队伍被暂时编入主力中军,姜小乙放眼四周,全是整装待发的骑兵。见他们到了,李临将两包东西递来,姜小乙打开看,里面装着炒米和油饼。
“这是随身携带的军粮。”肖宗镜将粮食挂在马鞍旁,一扯缰绳。“我去前方,你们随军行动。”
他匆匆离去,姜小乙也学着他把粮食挂好,然后向旁一瞥,刚好看到另一边正在打哈欠的戴王山。他身边也跟着那四名密狱精锐。按照姜小乙对戴王山的了解,他出门在外必被手下们众星捧月地伺候着。但今日他毫无享乐之意,而是按照军规要求,与手下一同在队列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连戴王山都如此老实,足见杨亥治军的严格。
姜小乙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身体皮肤渐渐收紧。
不多时,一个骑兵从他们身旁掠过,手中高举着一杆黑色三角旗。
姜小乙问李临:“这是什么意思?”
李临:“先锋队伍已经出发了。”
姜小乙顿时紧张起来,道:“那我们走吗?”
李临道:“我们位于中军队列,先锋队伍要先探明路况,清理障碍,然后是前军出发,再然后才到我们呢,至少一个时辰起,等着吧。”他看出姜小乙有些紧张,安慰道:“你不要急,也不用太过操心,行军打仗跟跑江湖可不一样,慢慢适应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小乙切身体会了李临这句话的含义。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