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中,男人身披墨色披风翻身上马,甩起马鞭在京城长街中奔驰起来,微凉的晚风呼呼吹在耳后,他望着四处暗下去的灯盏,心中愈发下沉。
蟠龙殿里,皇帝已经候他多时了。
难得瞧见沈叙怀一番着急不耐的神情,皇帝像是瞧见了乐子,勾起唇角状若无事道:“这么晚了,叙怀怎的突然进宫了?”
“皇上,”沈叙怀微行一礼,忍住杂乱的心绪道:“臣的王妃今日被皇后召进宫,至今都未曾回府,臣是来带王妃回去的。”
皇帝颇有兴致地打量了他这番模样,漫不经心道:“哦……禾凝啊。”
他说着像才想起什么似的,不经意道:“朕午后听闻,她似乎偷了皇后宫里一根步摇,眼下被押到天牢里头去了……”
沈叙怀闻言一惊,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
她知道那个小丫头虽然爱美饰华服,可从不曾觊觎别人的东西,更不会做出这等偷窃赃物之事。
“禾凝心思纯正,从不曾做偷鸡摸狗之事,她若看中了皇后宫里的东西,也只会请求皇后赏赐,绝不会偷盗。”沈叙怀心急道。
皇帝掀眸略略看他一眼,心中玩乐愈深,可面上还是佯装道:“那朕就不知道了,这是皇后宫里的事,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这种事朕也不好过问。”
沈叙怀抬起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沉默地盯着皇帝。
这会儿,他也算听明白了。
沐禾凝是帝后的侄女,若她真做出什么偷盗之事,他们二人也不会是这态度,可皇帝在自己面前这般推辞,必定是故意的。
他们故意将他的王妃扣押下来,其心昭然若揭……
这一回,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
从蟠龙殿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子时,夜色更深沉了,晚风凉得透骨。
沈叙怀快步向天牢的方向走去。
牢房门前,两把烛火在夜色中鬼魅跳动,男人只身立于门前,冷声命令道:“将牢门打开!”
守门的狱卒看了眼来人的身份,眼神一动,伸手阻拦道:“天牢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本王是渊政王,是御林军统领,怎的就不能入天牢了?”男人沉下脸的冰冷气息愈发逼人。
狱卒的心中有些害怕,可想着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还是强势道:“您是将领,这种污秽之地自然不便您的踏足了,渊政王请回吧。”
男人眼神一睨,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黑暗角落之处出来一人,夜色之下对他一喝。
“皇上今天特下了死令,不许渊政王踏入天牢半步。”
沈叙怀眯起眼睛,在跳动的烛火下打量他一眼,看到他身上的皮甲与铁盔,知晓此人是狱卒统领。
皇帝竟早知道他会来,还特意给天牢下了死令?
天边破晓,鸡鸣四起。
沈意羡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都未曾入眠。
天蒙蒙亮时,她坐起身子,神色倦怠到极致,眼下一片青黛。
丫鬟推开门进来,看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担忧道:“小姐,您……您今日要去吗?”
沈意羡不语。
她轻飘飘起身落于梳妆镜前,愣愣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她已经思虑一晚上了,可还是没有结果。
那日梁景尧求到她面前,对以前的事情向她道歉,他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又痛哭流涕的模样,她说不心软,是不可能的。
那是她用了整个少女时期去爱的男人啊,她见不得他任何失意又落寞的时刻,所以用了自己全部的温暖和爱去鼓励他,支持他。
如今听闻他跌落云端,她奋不顾身老远从江南千里赶回,不也就是为了看他一眼吗?
面对他的态度,自己纵然有过无奈、不满、愤怒,可在听闻他们两之间还有一丝希望的时候,她竟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
在她心中,也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生根发芽吧……
梁景尧告诉她,皇后不会再阻挠他们之间的事,还为他在宫中举办了个选妃宴,只要他在这选妃宴上选择了自己,那他们不日就能成婚,做他真正的皇子妃了。
所以沈意羡在听到梁景尧告诉她的消息后,心中才会动摇不已。梁景尧叮嘱她一定要来,这一次他一定会将那柄选妃的玉如意交到她手中。
“小姐还未考虑清楚吗?今日可就是六皇子的选妃宴了。”丫鬟从铜镜中打量了她一眼。
沈意羡双手攥在衣袖中,像是终于咬牙下了决心,对丫鬟道:“替我梳妆吧。”
她不知道今日的选妃宴会是怎样的,可她知道,若是这次她不去,必定会抱憾一辈子。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让她一条路走下去,撞了南墙头破血流再回头吧。
沈意羡换了身藕丝琵琶衿的上裳,下搭宫缎素雪绢裙,乌黑秀亮的长发盘起一个流云髻,鬓边斜斜插一只玉簪,略施粉黛,眉若远山。
纵然已经过了三年,可再次踏入这朱红的宫门之中,她还是感觉一股熟悉。
缓缓行至青云台的时候,沈意羡看到